第18章 约见
周五晚上的市区非常热闹，周末将至，聚餐的人非常多，有点名气的餐厅都要排队拿号！
沉鱼按约定的地点来到一家装修古香古色的饭店，越过长长的队伍，径直走进去，向服务员问道：“晴川阁怎么走？”
这家饭店是荆南的老字号，一楼是大堂普通桌位，二楼是包间，三楼则是专门接待vip贵客的厢房！“晴川阁”便是三楼的厢房，服务员一听到包厢名，便亲自引他上去，带到厢房门口！
楚寒山已经泡好茶在等他，看到沉鱼，笑着起身请他入座，道：“还以为你不肯来了！”
沉鱼淡然看向他，道：“我们好像没有见面的必要！找我什么事？”
楚寒山并不介意他的冷漠，给他倒了茶，道：“沉鱼，我是真的想当面谢谢你而已！”
到了这边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沉鱼目光逐渐冷冽，“我现在是陈景年！”
楚寒山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景年，当年的事，真的多谢你！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请你放心！毕竟我以前的事也不光彩，咱们就都不要提了！”
“你不用谢我，要救你的人不是我！”
“但我只记得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六年了，我还记得很清楚，虽然你长大了，有了些许变化，但还是一眼认出你！”楚寒山放缓了语气，道：“我约你出来，只是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没有别的目的，你大可不必抵触我！”
沉鱼气息一转，寒霜散去，道：“谢谢关心，我现在挺好的！”
楚寒山轻笑，道：“也是！你现在在洛总身边做事，他那样的人，想必不会亏待你！”
这时，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一排穿着统一工服的服务员，每人都稳稳端着托盘，为首的服务员将菜端上桌，一次性上齐，道了声“用餐愉快”，便陆续退了出去！
楚寒山用勺子盛了一勺酸菜鱼的鱼片，放到沉鱼碗里，道：“尝尝这个！这家店在荆南开了几十年，挺不错的！”
沉鱼对他如此熟稔的表现有些不适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楚先生不必这么客气！”
楚寒山给自己盛了一勺，道：“习惯性动作，回国创业后应酬多，餐桌上养成了照顾人的习惯，若是唐突了别见怪！”
沉鱼摇摇头，道：“楚先生变了许多！”
“是么！”楚寒山笑得温柔，道：“这边环境好，生活幸福，人自然跟着变！你真的别跟我客气，我大你许多，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楚大哥！”
沉鱼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鱼片，每当碗里空下去一半，对方又夹了其他菜将碗堆满，从头到尾都没有夹菜的机会！
楚寒山看着杯里的茶有些冷了，倒掉重新泡了一壶，再次给他倒上，闲聊道：“你来荆南多久了，还回去吗？”
沉鱼抿着茶，淡淡道：“没多久！”后半句却没有回答他，楚寒山也不追问，只是说道：“虽然知道洛总不会亏待你，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谢谢！”沉鱼随口回答！
楚寒山倒不在意他把天聊死，自顾道：“不过最近洛氏是非可真多！自从西砠山项目中标后，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魔爪在阻止项目的推进，到现在，也没能真正进山！先是供应商出问题，再是洛总出事，到现在，连项目负责人都没躲过诅咒，我们做生意的还是看点风水，我觉得西砠山不太吉利！”
沉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并没有搭话，楚寒山自嘲地笑了下，道：“我也不是眼红他们中标，这个项目卉城控股本身就毫无胜算，只是跟他们拿了一些子项目，所以比较关心进展，做生意都想要顺顺利利！算了，跟你说这些都把你说无聊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据我的消息，萧经理可能是被人下了一种新型毒品，厉害的很，你在那边做保镖，一定要小心！”
“谢谢提醒！”沉鱼看在他说了这么长的话上，道了声谢，依旧是平淡无波的模样！
楚寒山只好转移了话题，道：“一别六年，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也是缘分！我母亲要是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说到他母亲，沉鱼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虽然过了很久，但那个刚强又温柔的女人依旧还保留着一些印象！
“你母亲不会想见到我！”沉鱼看着他，道：“你母亲应该也不高兴你与我联系！”
楚寒山不禁想起当年他母亲千里迢迢奔赴战区去找他，在他获救后又冰冷决然的样子！他知道母亲很爱他，他也很爱他母亲，但是他却好像从来都没办法让她开心，她总是用担心或者忧郁的眼神看他，或许是他做过太多令她失望的事，让她产生了阴影，可是当她看到一身狼藉，身上不知背负过多少人命与罪恶的沉鱼，却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楚寒山苦笑着摇摇头，道：“你错了！我母亲她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从小母亲就告诉我，我的父亲不在了，同学嘲笑我，戏弄我，我对学校充满了厌恶，开始逃学，与外面的小混混打成一片。后来，母亲知道了，狠狠打了我一顿，没过几天，便带着我搬走了。
我到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同学，但是他们依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没有结过婚，我与所有的单亲家庭情况都不一样，我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于是，我又开始跟街头混混聚在一起，他们从不过问我的出身，不会排斥我，我跟他们一起做着偷鸡摸狗的事，一起打架，一起喝酒，过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次，我跟他们一起聚众斗殴引来了警察，我不幸被抓了，由于未成年，我被教育了几天就由母亲领回去了，我至今还很清晰的记得母亲到派出所认领我时，那极度失望的眼神，她那次没有骂我，没有打我，我低着头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言不发收拾东西，我忍不住问她，这次又搬去哪？
这句话像触发了泄洪的开关，她眼泪唰地流下来，她抽泣不停，说不出话，我慌乱无措替她抹眼泪，越抹越多，然后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压着喉间的梗塞，向她道歉……
那次之后，母亲带我去了国外，我开始努力读书，如母亲所愿考上了好的大学，顺利毕业，到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工作，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我回到家里，看到母亲脸肿的很高，身上还有一股血腥味，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躲着我的视线，胡乱擦着桌子，小声说，没什么，不小心摔了……
我不相信，但无论怎么问，她都不肯多说，第二天，我刷到了一个热门视频，一个女人捂着受伤的手肘，站在马路上，向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弯腰道歉，几乎散架的单车混着碎果子，菜叶子躺在地上，男人身后是一辆掉了一小片漆皮的灰色迈凯伦，车牌被打了马赛克，围观的人群在指指点点。我一眼便认出了女人身上的黄裙子，那是我拿到工资后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指缝间鲜血渗出，膝盖处也染红了一片黄裙，她的腰弯的很低，凌乱的头发垂下挡住了脸，男人指着车子，对女人不停咒骂，叫她赔钱，然后，女人用沾满尘土与鲜血的双手颤抖着解下挎包递了过去，男人瞥了一眼那劣质的挎包，气的面色胀红，一巴掌捆在女人脸上，大骂着晦气驱车离开了……
我强压着酸涩与怒火，努力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常上下班，回家吃饭，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寻找那个男人的线索。直到几天后，我在公司停车场看到了那辆车，以及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我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他短暂迷蒙后，很快还手与我互殴，直到公司保安将我和他拉开，当天，鼻青脸肿的我被公司开除了，我才知道，车是总经理的车，那个男人是他的司机。
我没敢回家，在酒吧喝的烂醉，恰好遇上了大学同为华侨的室友，他混的很不错，搂着美女，开着豪车，他说我和母亲的遭遇，不是不幸，而是贫穷，但凡当天我母亲不是骑着单车，而是开着劳斯莱斯，就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于是，我为了赚钱，跟着他走上了那条危险的道，也就有了后来你救我的事情！
我的前半生，就是不断令母亲失望的过程，她总是满面愁容对着我，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我给她买再多的东西，都填平不了她的忧郁，但你没什么都没做，她却对你笑了，她是真的喜欢你，不会芥蒂你的身份，却对我的过错无法介怀！”
沉鱼没想到他和他母亲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一时间五味陈杂，静默许久，才开口道：“都过去了，现在挺好！”
楚寒山释然一笑，道：“是啊！都过去了！”他迟疑了一会，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景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脱离……”
“不用！”沉鱼冷冷打断，“你不要忘了你母亲说过的话！”
楚寒山见他不悦，不再多说什么，默默招来服务员买单，走出门口，发现沉鱼已经在手机上叫了车，道：“取消吧，我送你回去！”
沉鱼摇摇头，提醒道：“以后没事的话，不要找我了，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是做什么的！”
楚寒山看着他一头扎进网约车，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