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淋雨
进入雨季，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晴空万里的荆南，下午便黑云压城了，狂风骤起，厚重的黑云不断劈下长长的闪电，仿佛要撕裂苍穹，路上行人有的步伐匆匆，有的驻足拍照，沉鱼办理的荆南本地号码很快收到了强降雨的短信预警！
“小伙子，今天不太适合出门咧！要不要调头回去？”出租车司机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在昏暗的天穹下，一一亮起了尾灯，转头向后座的沉鱼询问道。
沉鱼看了一眼张三金的定位，对方也在往住宅方向移动，兴许不会出门了，只能点头道：“回去吧！”
司机打着转向灯，越过车流，调头往回走！回去的车道并不拥挤，但也赶不上降雨的速度，瓢泼大雨倾覆而下，眼前瞬间一片迷茫，雨刷开到最大，也只能勉强看到近前的白线，他打开双闪，慢慢靠到右边，跟着前面的车灯慢慢移动！
当车开到跨江大桥时，沉鱼优于常人的视力，透过重重雨幕，隐隐看到了波涛汹涌的江水，泥黄的浊浪翻滚追逐着，一浪一浪往远方卷去，似乎还有一叶扁舟在其中沉浮！他心口重重抽了一下，遥远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停车！”他突然冲着司机喊道，语气非常焦急！
“什么？”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虽然雨大，但是开慢点还是能走的！
“停车！”沉鱼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很是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司机下意识地刹住车，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不料沉鱼直接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喂！你怎么回事……”
司机朝他大声吼道，但沉鱼充耳不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他一头雾水，还是按下了订单结束键，网约车有全程录音，反正是对方要求下的车，他也不用管太多！
沉鱼扒着护栏，雨水将他浇透，本来蓬松的短发湿答答贴在额上，身上的衣服也紧紧贴着皮肤，衣角哗哗地流下雨水！
他死死盯着江水中那船只朦胧的影子，喉口酸涩得厉害……
“哥哥！船走了……怎么办！”滂沱的雨水冲刷着岸边的土坡，形成一片浆黄的瀑布，半大的人儿紧紧抓着对方冰凉的手腕，紧张地唤道，抬起头的瞬间又被雨水打到眼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高高的青年没有回答，手心却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所导致，一股浓重的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视线里那船只的轮廓越来越小，越来也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他一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跪倒在泥浆里，冰冷的手指抚上男孩瘦小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他颤抖着声音不断重复！
男孩小小的手臂环上他，带着哭腔道：“我不怕死……你不要说对不起……只要你不丢下我！”
随后的记忆却是非常零碎和混乱，无法想起更多，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记忆中的那张脸！但那令人窒息般的悲痛感却非常清晰，仿佛穿越岁月的长河，将他环绕！
“嘀——嘀——”
有车子发现了扒在桥边淋雨的他，按了几下喇叭，把他从记忆中拉了出来，沉鱼看着眼前壮阔的江面，那艘船只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他茫然揪着头发，悲寂如同这漫天大雨包围着他，侵蚀着他。
忽然，雨好像静止了，他抬头一看，半边黑色的大伞挡在他上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在这淋雨，你不会是想跳江吧！”
世界真小，又是洛九霄！沉鱼身体一僵，把头伏在护栏上，心中祈祷着他赶紧走，否则又要押着他各种解释！
但洛九霄哪里会如他愿，见面前的人没动，他问道：“哎，你是不是失恋了？”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沉默等于默认，洛九霄觉得自己猜对了，继续劝道：“分手总在下雨天，果然没错！但你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吧，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没看过的风景，没吃过的美食，没玩过的游戏，没更新完的小说，没追完的剧……”
见他喋喋不休，沉鱼只好低着头捂着脸背对着他走开！
“哎，你是不跳了吧……”
“哎呀！”
一阵强风突然刮过，洛九霄一个没注意，手中的大伞被吹飞了出去，朝江面落去！沉鱼听到他惊呼声，条件反射地往后看去，猝不及防撞入了洛九霄的眼帘……
“怎么是你啊！”
同样变成落汤鸡的洛九霄震惊，然后眼疾手快地拽着他的胳膊，愤然道：“淋雨好玩吗，跟我去公安局！我陪你玩玩！”
“我淋雨不犯法！”
“扰乱公共秩序罪！”洛九霄将他塞进车里，开起暖气，解释道：“因为你的个人行为，对社会公众，尤其是我，造成了负面影响，并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所以，我有权利对你进行处罚！”
沉鱼有些迟钝地看着他，回想了一下，问道：“对你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经济损失是说你那把雨伞吗？”
“没错！你悲观消极的态度向我传递了负能量，搞得我也好像情绪低落了！还有我心爱的宝贝雨伞，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沉鱼愣愣地瞪大眼睛，“我没觉得你的情绪低落，那雨伞多少钱我赔给你……”
洛九霄微微一笑，道：“那是劳斯莱斯车配雨伞！不是原装的我不要！”
沉鱼：“……”他干嘛要开这个口说赔钱！
“我没钱，你还是关我几天好了！”
洛九霄当然不是要关他，而是将他带到市局对面的酒店，换了衣服，穿上酒店的拖鞋，然后押到局里，从同事那借了一本书，扔到桌上，道：“里面画了高亮的部分都抄一遍，不然别想回去！”
沉鱼看了下封面，上面两个大字非常醒目：“活着”！
“……”他真的没想死！
然而翻开书页，里面的内容却深深地吸引着他，一时间忘记了抄写……
“洛九霄！有人找！”
同事小齐将洛九霄喊了出去，没想到来人竟是李全刚的父亲！他佝偻着身子，背着一个大麻袋，看上去沉甸甸的，袋子底下还有点湿了，看来是在哪里躲过雨，雨歇了才进来的！他赶紧帮忙卸下来，把人带到会客室，端了一杯热茶！
“李叔，您儿子不是关在这里！”
老人笑着打开袋子，道：“我不是来看他的，我带了点自己种的荔枝，专门来感谢你和小陈！不巧，碰上大雨，半路躲了一会！”
洛九霄从没被这么隆重的感谢过，脸上微微泛红，道：“举手之劳，补贴是国家给的，洛氏的社会救助也不是我出钱，不要这么客气！”
老人抓出一把荔枝放在桌上，个个长势丰满，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枝叶的折痕还很新，他笑眯眯道：“那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家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对了，我不知道小陈在哪里，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带点给他！我知道那个钱是他偷偷塞到石头身上的，那天只有他抱过石头！”
洛九霄有些迷糊，问道：“什么钱？”
“他没告诉你啊！一万八的现金，应该是在卫生所的取款机提的！”
洛九霄默默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一万八，刚好是他给他申请的见义勇为奖金！他剥开一个荔枝，酸酸甜甜的汁水爆出，感觉比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
“太好吃了！我去叫一下他！”
洛九霄走到会议室，沉鱼还沉浸在那本书里，一个字都还没开始抄！他上前把书抽走，笑道：“好看吗！已经三点多了，再不抄，我下班可就把你关这了！”
沉鱼手指微不可察抖动了一下，看是好看，但是抄他是真不想抄！
“过去会客室吧，李全刚他爸送了荔枝过来，说要感谢你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呢！陈大侠！”
沉鱼心中一动，道：“那是不是不用抄了！”
“那不行！”
沉鱼一进会客室，老人便激动道：“小陈同志，你真的在这啊！你也是警察吗？”
沉鱼步伐一滞，摇摇头道，“我不是！”
“别愣着了！快来吃！尝尝我早上刚摘的荔枝！”老人指着桌上的荔枝，笑着招呼他过去！
沉鱼道了声谢，默默剥起荔枝，几人闲坐了一会，老人便急着要回去了，公交到城西的客运站要一个半小时，再转班车一个小时才能回到镇上，他把整袋荔枝留下，说是给局里的同志们都尝尝！
沉鱼突然站起身，向洛九霄道：“你不送他回去吗？”
老人连忙摆摆手，“不要麻烦，我路熟，平时经常过来卖东西！”
一直安静吃荔枝几乎没怎么说话的沉鱼突然变得很坚持，“我陪你到客运站！”
洛九霄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于是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有谁是住城西客运站附近吗，要有车的！”
群里立刻有两个人回复了，洛九霄招呼着老人，笑道：“他犯了事，在罚抄书！有同事住城西，我让他提前一小时下班送一下您！”
“犯了事？”老人惊愕地看着沉鱼，根本没想到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被请过来喝茶！
“小事！不用管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