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二)
萧如是跑到一棵最大最高,开得最艳的桃花树前,抬头仰望着,上面的花瓣饱满,朵大娇艳,颜色鲜嫩,生机盎然。
她抬手触上枝头,摘下一朵,别在了耳后。
树枝摇晃,花瓣坠地,纷纷飘然而下的艳丽。
她很开心。
她一时间忘却了所有,没有了心底的芥蒂和排斥,只剩下愉悦和快乐,下意识地往裴南意的方向跑。
裴南意抬起眸,少女拨开横长的枝桠,耳朵上别着一只极为艳丽娇嫩的桃花,正提着裙摆朝他奔跑而来。
“救命!好漂亮!”
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萧如是就快撞上去,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及时止住了车。
她被自己刚才突然的反应给吓到了。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的第一反应是朝裴南意跑过去。
萧如是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扫去那近乎荒唐的想法,忙与他错开身。
裴南意的那双手有些僵硬,怔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收回来,指尖微颤。
他回头,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天际的白光洒落她的发梢,明亮得就好像从不属于他,遥不可及。
他低下眸,眼底卑贱万分。
第一次逃跑,圆满失败。
第二日,萧如是又在继续筹划着怎么出逃。
不过今日一早,她推开衣柜,掀了掀里面的衣服,忽被吸引。
她突然来了兴趣,突发奇想,比划着小裙子,最终挑出一件甚为喜爱的。
她满意地在铜镜前转了转,臭美使人愉悦。
余光中一瞥,瞧见桌柜上排列的胭脂水粉,萧如是眼珠子一转,有些吃惊:“还挺好看,居然不是死亡芭比粉……”
她挑出口脂颜色,对着小镜子抚了抚嘴角:“嗯,不错,貌美如花。”
她满意地收拾好东西,提着裙子装模作样跑起,正预谋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逃。
她往窗口一看,向下探望,眼珠子又转,看来是想到了什么诡计。
不一会,萧如是从各个房间偷来窗帘,撕成布片,打结栓在一起。她比划着长度,直到在整块地上累积几层厚。她擦了把汗:“还好这地方窗帘多。”
她满意地将拴好的绳子从窗口抛下,一眼望去,正好看见到地以上。
萧如是欣喜若狂,赶紧试了试绳子结不结实,一溜烟就滑了下去。
一路顺畅无阻地滑到地面,绳子也没有松断,萧如是一日开始的好心情更加愉悦,拍着灰准备走人。
绳子末端离地面还差些距离,她纵身一跃往下跳。
这不跳还好,一跳她便落入一个怀抱。
那个人似乎早不知何时在下方等着,也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她一直未发现,伸开双臂便把她捞进怀中。
同时耳畔响起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别爬太高,危险。”
听见那个声音,萧如是耳朵一竖,一吸凉气。
一个激灵忙跳了下去,她差点栽了跟头,一面后退一面拽着他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在这!”
裴南意慢慢走过来,嘴角笑得玩味:“自然是等候多时。”
见他靠来,萧如是忙后退,而他还在一步一步走近。
那张分明明艳温柔的笑脸,眼底却是不尽的寒凉,那股从他身上透出的寒气,仿佛就要把人当场冻成冰雕。
萧如是打了两个颤,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
她渐渐被逼得没了退路,退到墙壁上,那人还在逼近,她恨不得嵌入墙去。
他步调缓慢地走来,周身危险的气息汹涌,压迫着她心中发毛。
她默默蹲在墙角,两腿发软,身前所有的光亮都被他高挑的身子挡住,投射下一片阴影:“别杀我别杀我,嘤嘤嘤,关地牢也很好,别做成标本,太吓人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裴南意似乎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半蹲下身子,萧如是被他抬起下巴,紧张得不敢睁眼去看他。
自他身上那侵略性的气息太过危险,光是这样靠近,就已经压迫得她开始下意识发抖。
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在她唇上抹了抹。萧如是悄打开眼,见裴南意神色淡然,只是抬手用指腹从她唇上的口脂抹过,随后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月白的长衣留下嫣红色的抹痕。
萧如是头一歪:完了,死定了啊!
杀人诛心啊!
该怎么死呢?要不跟他商量一下,选一个安静点的死?
见她面容紧张,裴南意则是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她的头,不知是习惯还是怎的。
“今日的口脂也很好看,很适合你,可以蹭到我身上。”
“?”什么,她没听错吧?
萧如是不敢置信地张开半只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满脸写着“兄弟你逗我呢?”
也不知是如何来的熊心豹子胆,萧如是忌惮地盯着裴南意,却一手扯起他的袍子,在嘴边蹭了蹭,擦下一大片嫣红。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去看裴南意的表情。
她抬头,映入眼中的先是白皙修长的脖颈,然后是清瘦的下颚,薄薄的唇弯起……
等等!什么,他在笑?在笑?你逗我呢!
裴南意非但不生气,脸上的笑意却愈来愈明显,直将她打横抱起,也不拆穿她:“回去了。”
萧如是生无可恋。
第二次逃跑,失败。
第三天,这次她的计划改善,选择打地道战!
她抄来一把铁锹,在地面敲了敲,一揩额头:“不就是挖个地道!”
她埋头勤劳地投入,土壤有一会没一会被扬起,挖个地道当然难不住她了!
辛勤劳作一天后,直到天色入了傍晚,她终于看见了头顶的光亮。
萧如是欣喜若狂,挖得更加卖力,不一会就看见天空的颜色。
她高兴得将铁锹一扔,抓着土吭哧吭哧往上爬,待到上岸时,萧如是满脸是土,倒像在土堆里打了十多个滚,一身狼狈。
萧如是累得大喘气,双腿一阵发软,她紧忙躺地休息,朝着天空挥拳掳袖,士气大涨:“啊,终于可以出去了!”
一个人影悄然在她身前缓缓蹲下,俯下的头盖住天空的光亮,一只手轻轻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小花猫,脸脏了。”
“……”
萧如是:“?”
第三次逃跑,再次失败。
第四天,萧如是选择直接飞出去。
业务不熟,当她没飞稳,往下一落,顺势就被一人接住,撞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飞的不太稳,下次我教教你。”
第四次逃跑,omg,她又失败了。
第五日,她接近丧心病狂,忍住恶心跳入那条漆黑的河水中,试图游出去。
不出所料,带游泳圈都刨不动的她完美地沉了下去,随后被一双冰凉的手从水底捞起,一面吐水一面听见他的声音道:“是我疏忽,看来下次还得再教教你下水,”
第六天,萧如是接近失心疯,爬出宫殿。
他笑着走过来:“地上有些脏,衣服都是我洗的,待会可就要洗不干净了,真是折磨人,还得我受累。知道了吗?”
第七天,他把她从魔兽的口水中抢了回来……
第八天,他把她从迷路的幽林里接了回来……
第九天……
……
第五五二十五天,她,完美失败!
他笑着抱起她:“还跑了吗?嗯?”
omg。
萧如是绝望地躺回床上:“乏了,不跑了。”
虚伪的囚禁,实则是她跑哪里都能给她揪回来!
萧如是彻底放弃,安分了好几个月。
或许是裴南意也感受到了,她那颗彻底摆烂的心,便也慢慢放任下来。
诡计多端的萧如是,尽会卖乖骗取信任。
她躲在被窝里露出奸笑:“咯咯咯,等你松懈,我就一举击破!”
她呆在房内度过平淡的日子,每日尽是吃喝玩乐拉撒睡觉,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这究竟是囚禁还是喂猪?
裴南意:喂猪。
五百年过去,系统所说的任务,她并想不起来了,但她猜想总归是要先离开这里的。
从前,那道目光只敢远远地望着她,不敢靠近。
如今,好像变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日子慢慢的过去,萧如是也安分了许久,流水时光而过,角落内的那双黑暗的眼睛,仍然会看着她。
看着笑,看着她皱眉,看着她就会满心欢喜,就会抑制不住的喜悦,期待着看见她的笑容,笨拙涂着口脂的模样,想要去追随她,将她奉为神明。
而唯有他,是萧如是手下永不叛变的棋子,是最忠诚的信徒。
萧如是忽然之间想起,漫长的五百年前,那个人总爱吻她,她记得他唇瓣的触感,可如今算来,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甚至连一个吻都没有。
或许是他也察觉到了,他不说,他在努力。
这日,裴南意一如既往地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屋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
萧如是逃走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惊疑。甚至,他没有生气,神色不动地坐到床边,早知道了般,平静地理好她蹬乱的被褥。
她觉得,没有他的允许,她真的能够出去吗?
萧如是并未察觉,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肩上挎着个包,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凌晨就逃出来,一步也不敢停,果然不出所料,她这次真的成功跑了出来。
萧如是回头 朝深黑色的魔域勾了勾嘴角,那片桃林的光亮逐渐黯淡下来,隐没在漆黑的魔域。
那是魔域里,唯一有光的地方。
“累死我了。”将将跑出结界,她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抹去额角虚汗,看了看包里带的随身物品,还好一个都没丢。
她躺在地上笑,回想起裴南意的脸,总会想起他拧成苦瓜的表情,心情竟也莫名明朗:“哈哈哈哈,他现在发现我不见了一定懵逼死了吧!不愧是我!”
说到跑出来,萧如是这才想起正事,问那系统:“我现在跑出来了,所以说你那任务是什么?”
【叮,最终任务之杀死反派——血魔】
“?”
等等,什么?
杀死反派?血魔?裴南意?
等等,是她耳鸣了吗?
告诉她,这一定不是真的。
所以她跑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萧如是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你不也没问本系统啊】
“……”
萧如是歪头,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