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19)
几人休整完毕后,没有逗留就赶去了那罗门村。
罗门村是座偏僻的小村子,所处的地界几乎可以用深山老林来形容,一行人足足打听一整天才摸索了去。
不过刚到那,就遇到了第一个问题。
村子里的人不让他们进来。
听说有陌生人要来村里,几个村民皆是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地就要赶人走。萧如是这种倔的,村民都是直接抄铁耙打。
这不,几个人又被扔出来了。
萧如是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心只想死磕到底:“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来抢劫的……”
“呸!”那提着铁耙的村民远远的就吐了口唾沫,“一行人穿的奇装异服的,能安什么好心?”
宁梨低头看了一眼,一脸写着炸毛:“我才呸!你说谁穿的奇装异服的呢?你给我说清楚!”
陆子显立马拦住她,生怕她冲进去给几个村民来上几鞭子。
萧如是发现,从引灵山出来这俩人就不对劲。
不是,这脸红个什么劲啊?
肩上的白猫意料之中地睁开眼,默默瞥了眼:“有一腿。”
罗素一路跟来,本来说的是自己认识罗门村的人,可以帮上忙。
确实帮上忙了,一起被扔出来的时候当了当肉垫。
林寻真冲过来,他被几个村民追着打,摔进了鸡窝,这会儿头上全是鸡毛,显得有些滑稽:“萧师姐,要不咱们直接硬闯吧?我看这里的村民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哎哟,草草草,痛死我的俊脸了!”
萧如是认真想了想,摇摇头:“不行,硬闯的话容易打草惊蛇。”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从远方浩浩荡荡地跑来什么,席卷起一路的黄沙,就像是一支军队。
令人瞠目结舌。
萧如是下意识抓住裴南意的衣服,第一反应居然是以为来取自己狗命的:“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他们就看清了来者何人。
那是一群大汉,手里提着胳膊粗的木棍,凶神恶煞地冲来,居然还意外的有秩序。而他们领头的,看身形像一个女的,竟还有些眼熟。
等到庞大的大汉军团跑近,在村口前聚拢,直直站成一堆,气势格外恢宏。萧如是看着眼前那人,微不可查地抽了抽眉毛:“你……你怎在这?”
领头的那人,竟是先前在忘情峰的小姑娘。
小姑娘其实叫纪韵,是上京城纪府的大小姐。她话不多说,小手一挥,严肃地指挥着身后的大汉们:“给我抄!”
“是的小姐!”
只见他们如绷弦之弓射出,浩浩荡荡席卷去,萧如是还没缓过神,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许熟悉。
大汉叱咤风云般闯进村子,一脚就踹开了门,毫不含糊,抄的抄,扔的扔,整座村子里被搅得鸡犬不宁,反抗的就会被大汉抓来摁着打,手里的棍子也不是吃素的。
没一会,罗门村就被抄得差不多了。
萧如是擦汗,一脸唏嘘。纪韵招呼着大汉们收网,又立刻朝萧如是露出笑容,恭敬地鞠了个躬:“道长,听说您要来罗门村,就赶来帮忙了。”
萧如是指了指后面被砸成鸡窝堆的村子:“这……真的没问题吗?”
“这村子名声都差成这样了吗?”她凑到裴南意耳边小声唏嘘。
“可能是的吧。”裴南意一歪头,就靠到她耳边,轻笑着道,两个人像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纪韵脸色严肃,走到一个类似村书记的面前,抱了抱拳,满脸写着友善:“敢问,现在能进了吗?”
那村书记擦汗,看着碎了一地的鸡蛋,那叫是一个心疼:“能进了能进了……”
于是几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进了村子。
临走前,纪韵招呼着大汉贴心地向他们告别。
原句是这样的:“道长,这几天我带人住在这外面,要是有情况我一定立马冲进去!”
萧如是那叫一个感动啊。
一走进去,便能看见那些村民一个个的全都咬牙切齿看向她,然后又气又愤的去收拾被抄成破烂的家。
绕过两圈后,她安静不语,发现在每个村民的脖子上都有那个奇怪的烫印。
话说,这玩意烫的真的弄不死人吗?
“那个,我们住哪?”
下一秒,道儿上的村民全部闪现不见,瞬间一个人都不剩。
“……”萧如是揉了揉眉心。
身后的罗素拉了拉她,小心翼翼道:“我……我在这有个姨,咱们可以住她那。”
起初萧如是还担心他们人太多挤不下,跟着罗素已经走到了她那个姨家。
罗姨和那些村民不一样,热情好客,二话不说就招几人进门,说房间多的是,不用担心。
罗姨笑着领他们进屋,萧如是才得知这里其实并不大,几个人还是得挤挤。不过她已经很感谢罗姨了,跟罗姨道谢后,领着几人去分房间。
最后分完,萧如是和宁梨一间房,陆子显和林寻真一间房,罗素和罗姨睡,裴南意自己一间。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没人敢跟他睡。
为了不跟裴南意睡,陆子显和林寻真两个看不对眼的人甚至咬牙切齿踹门进屋,门被连续踹了两下,差点就碎开,而人就那样坐着干瞪着一晚。
“没想到那些村民看起来又泼又辣,罗姨人这么好。”萧如是整理着被褥。
罗素给她和宁梨抱来两床被子,帮着一起整理。
她浅浅地笑了笑:“嗯,罗姨为人和善,平日里就喜欢多些客人来,会热闹些。”
“这样啊——终于大功告成了!”萧如是收拾完,一伸懒腰,“你也赶紧去收拾收拾吧,也不能只帮我了。”
“好。”罗素笑着应答。
出门时,门外有个模糊的人影,不知道站了多久。
罗素和罗姨擦肩而过,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眼底复杂得看不清。
夜里,几人各自整理着房间,萧如是收拾得差不多,眼皮打架,便先睡了一会。
躺在床上,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夜里看不见,只有传来淡淡的凉意。
她又打了几个滚,无意地在上面敲了敲:“喂,裴小弟,在吗?”
“……”
空气中安静几秒。
她叹了口气,翻身趴下。看来果然是她猜错了,这这东西并没有传音的效果。
可过了几秒,她突然听到从手上空荡荡地飘出来了一声男音,是从那镯子里传出来的:“嗯。”
萧如是猛地睁开眼,惊坐起:“这玩意还真能传音?实时监控?”
她万分难以置信地盯着看了看,又喊了声:“裴小弟,二狗子,大佬?”
“嗯。”那声音再次响起。
萧如是躺回床上,侧躺着看着那只手:“裴小弟。”
裴南意的声音响起:“在。”
“裴南意。”
“在。”
就这样叫了许久,萧如是似乎才满意,渐渐的也有些困了。她揉揉干涩的眼睛,没说什么了:“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叫叫你。”
“嗯,在。”
萧如是闭上眼:“那就这样了,我困了,睡了,晚安。”
那边的人顿了顿,些许是怔了下,过了一会才传来他懒懒的声音:“好,晚安。”
而此时,冰冷黑暗的夜晚里,裴南意正独自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刺骨的寒风凛冽拍打,吹入骨髓,寒意透进了心脾。
楼下,不知何时早已聚集众人,将下面围得人满为患。
那些人看着面生,不知是什么人。此刻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房顶上的那人,衣诀飘飘,生怕他有所动作:“血魔,我等寻你多时,没想到你竟藏在此处,你屠我栾雨宗门,伤及无辜,心狠手辣,罪大恶极!今日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虽如此,可他们目光恐惧,忌惮万分,尽都抱着必死的心前来。
少年并未答复,轻飘飘掠起来。他的衣袍舞动,向下睥睨着那些人。
那双冰凉赤红的眸子没有温度,在黑夜里是凶光闪烁的猩红。眼底的那股疯劲暴露无疑,压迫而来的气息威慑力十足,光是一眼,便会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他们怀疑万分的面面相觑:“他刚才说什么了?晚安?我是不是听错了?”
萧如是永远不知道这人是在什么情况下和她说的晚安。
裴南意跳下屋顶,顷刻便从杂乱的人群中穿过,身姿轻盈,称得上优雅。每走一步,身上透骨的寒意倾透涌出,身周的空气便会更稀薄,五脏六腑被挤压。
所过之处,那些人竟都不约而同地爆裂,甚至连残渣都没留下。
剩下的那些人瞬间恐惧得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彼此,谁也不敢上。
他们早已听闻过血魔的杀戮残暴,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乖戾佻达的少年,居然连手都没有动,他们的人便瞬间毙命。
这便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力量。
一时间,人群中的氛围只剩恐惧的蔓延,所有人都害怕得战栗起来,先前的威风消失不见,转而替代的愕然占据心头。
或许这些人也不会知道,他们身后的仙门宗派派他们前来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就算这些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是裴南意动动手指解决的事。
他们的野心,是要让血魔将这些派遣去送死的弟子屠杀殆尽。
一个栾雨阁还不够,还得再多人,再多点,让世间所有人都去仇恨他。
如此,他们便有了与他正当开战的理由。到时候,整个仙门宗派合力对抗,哪怕是他,也同他父亲一样,终有一死。
不过,这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人的乐子,艳丽的眉眼间隐隐都是露出的不耐烦,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最后的一眼看见,那少年亦步亦趋走过来,步子有些懒散,猩红的眼底却是掩盖不了寒气透骨而出,淡声说:“安静点,待会把那只兔子吵醒了,我是哄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