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12）
走尸同潮水般涌来，几人好似待宰的羔羊被围剿，逐渐被包围，找不到能够突出去的豁口。
萧如是在慌乱中抓住罗素，三人并肩立在一侧，裴南意站在那，寒气凛然，走尸们不敢轻易接近，大多都是绕了过去。
他倒是不想管任何人的，偏偏有人，那姑娘，要让他救人。
很烦。
于是林寻真那边就有些惨了，他一个人被面目狰狞的走尸包围，那把玄剑被他抓紧在手中，都快要砍出火花，他脸色铁青。
“草草草！”
“萧师姐，现在可怎么办啊！”林寻真砍不动了，气喘吁吁。他一个没注意，就被一只走尸啃掉衣服上的袖子，吓得他忙往萧如是那跑。
“师姐救命啊！”
四人会合一起，渐渐被逼得没了退路，如滔滔江水汹涌不绝的尸群顷刻涌来。
走尸越逼越近，几人可移动的范围也在急剧缩小。
就在此时，尸群被打开一个豁口。
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压退它们，两道悬空人影从天而降，径直落在尸群中央。
他们随即和走尸群交打一起，一鞭一舞，一剑一行，见突然出现的二人，萧如是走上前一步，喊道：“宁梨！”
或许就是这么巧，他们再次和主角团二人相遇。
宁梨转过头看见萧如是，明显一惊，发问：“你怎么也在这？”
些许日子不见，萧如是明显感知到二人的灵力大为长进，已经和当初他们相遇时突破了好几个层次。
那条长鞭在她手中如金龙飞舞，倾扫走一排走尸。
林寻真：“师姐，你认识他们？”
“算是吧。”萧如是点头，大步流星掠上去，落在二人中央，刺穿宁梨身后一只走尸。宁梨急步后退，靠上萧如是背，同包围而来的走尸对峙着。
众人并肩作战，逐渐打出配合，剑气回转，尸群很快被扫荡，黝黑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血液渗透进土壤里，场面惨烈至极。
这时，那些源源不断的走尸突然停住。
它们本还在发起猛烈的进攻，一瞬间就像被按下暂停键，被谁控制住一样，目光呆滞地看向几人身后的引灵山深处，黑压压的路口如同深渊。
半晌过后，那些走尸呆滞的目光骤变，眼珠爆出血浆，疯了一般的往后逃窜。
它们没有秩序，如同是发狂的猛兽，争抢着往后拼命狂奔，声势浩大，甚至震动了整座山林。
就好像，有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在那边。
萧如是蹙了蹙眉，朝身后望去，只有漆黑阴暗的林间小路诡异莫及。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了？有什么东西来了吗？”
几人靠背而站，紧挨着对方警觉起来，陆子显抱剑走过来，眉目间多了几分凌厉，解释：“是引灵山‘变革’。”
“变革？”宁梨问。
“是引灵山里的动荡，每隔一段时间这座山就会重组一次，名为‘变革’，这段时间山里的每个东西都会躲起来，否则会受到波及。”他面色不太好。
“变革？”萧如是道，“所以刚才那群丧尸那么害怕？”
陆子显睁开眼看向萧如是，一段时间没见，萧如是感觉他又变冷漠了些：“你为何在这？”
林寻真和他们两个一般大，见这少年实在是凶得很，就替萧如是回答：“我和师姐来这调查事情的！”
“师姐？”闻言，宁梨也蹙眉凑近了，“你不是散修吗？还有师弟？”
林寻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是我要认萧师姐作师姐的。”
他和陆子显四目相对，面色霎时凝重，看向彼此的眼神仿佛带着无形的刀刃，氛围格外紧张，好像有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擦出。
萧如是见状赶忙拉开两人：“哈哈哈……你们呢？这么久不见，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好险好险。”萧如是暗搓搓擦汗，“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不对眼。”
不过陆子显好像是和谁都不对眼，转过身的时候，他目光不明地从裴南意身上扫过，极为嘲讽地“啧”了一声。
宁梨解释道：“我们路过的时候感受到这里的波动，以为有什么魔物出关，就赶来看看，刚好就遇见你们被走尸围攻。”
“倒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到你，也是有些巧，看来还是挺有缘分的。”
萧如是笑了笑：“是挺巧的。”
宁梨看向一直躲在暗处的罗素，感知不到她身上的任何灵气，皱了皱眉：“你们进来调查事情，带个凡人干什么？”
一听提到自己，罗素胆怯地往后缩了几步。萧如是正要答话，肩上的白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切，看起来睡的不错：“还不是她自己硬要跟来的，还得多带个拖油瓶，真不知道这个蠢人类怎么想的。”
这个“蠢人类”很显然是指的萧如是，宁梨一见那只煤气罐一样的白猫，吓得直往后退，脸色夸张：“怎么又是这只会说话的猫？！”
“凡人也比你强。”陆子显走过来，冷眼朝宁梨嘲笑一声。
“……”宁梨笑容僵硬住，“这么说来，跟我一起还真是辛苦你了？”
陆子显瞥了她一眼：“知道就好。”
“……”
宁梨露出友善甜美的笑：“那你就辛苦着吧。”
陆子显：“……”
这时候，几人都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啧”，转过头去看陆子显：“你有什么事吗？”
陆子显抬起头，神情有些漠视。他径直穿过几人，往裴南意走去。
他指着裴南意的手歪了歪头：“这是什么？”
闻言，几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回过头来看。
裴南意先是一怔，拿起衣袖间的一张黄符，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符，看不出来？”
陆子显抬眼，眼底尽是复杂的嘲讽和不屑，指着裴南意一字一句：“可上面分明有魔气。”
萧如是一愣，没想到他一来就准备闹点事，她很早就看出来陆子显怀疑裴南意。
她见状忙跑上去，挡住裴南意，解释：“这……这符是我给他的，不关他的事！”
少年低眸看向她，眼底的暗流晦暗不清。
他弯眼而笑，笑容明亮佻达，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小道友莫不是看错了，我这符上怎么会有魔气？”
宁梨也上来劝他：“你是不是看错了？修道人常年奔走各界，与妖魔打交道，沾上些魔气很正常……”
陆子显有些恼了，指着裴南意冷冷道：“哦？沾上去的魔气？我怎么没听说过魔气还能沾上符纸？魔气自内而外的散发，这根本就是用魔血画的！他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明显吗？”
魔血？萧如是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摸到了木剑上的那张符。
裴南意给她的那些符，都是用自己的血画的吗？
裴南意没说话，片刻，他轻轻笑了：“魔血又怎么能画符？看来小道友道行浅薄，应该是不了解这些，时而认错了也很正常。”
说他道行浅薄，语气温柔至极，脸上是天山雪莲般的笑容，透出那股寒意，不屑的冷漠和讽刺，却是令人心头一凉。
陆子显死咬着牙，狠狠攥住拳：“魔血是不能画符，但实力强大的魔就不一定了，对吧？”
“陆子显！”宁梨也恼了，她觉得陆子显欺人过甚，“你从刚才就这副臭脸，谁招你惹你了？你真当自己是世界中心，星星月亮都得围着你转是吗？”
“你！”陆子显脸都气黑了，“你个泼妇别说话！从之前我就怀疑他了，你看他那副样子像是个普通人吗？真正的普通人那样才应该正常吧？为什么你们都帮着他？他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明显吗？魔宫那次我就看他不对劲了，她身体里隐蔽至极的魔气究竟是她自己准备的还是另一只魔渡给她的？”
他指了罗素，转而又指萧如是。
“你个没把的死道士，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宁梨脸色愈来愈难看，直接揪住他的领子扯了过来。两个人都脾气火爆，气氛紧绷的就快要打起来。
罗素颤颤巍巍地站出来，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但……但是他刚刚明明救了我。”可她的声音太小了，太怯弱了，没一个人听见。
“萧师姐……”就在这时候，旁边一直站着的林寻真也站了出来。
“其实……我也觉得你的这个小弟有点不对劲。”
他一直在旁边听着，不知道听了多久。
萧如是脸色大变：“林寻真，你也要跟着瞎凑热闹吗？”
“萧师姐，之前我就觉得他不太正常！他每次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甚至冷静的令人觉得可怕。”林寻真看着她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变得很弱，神色却很正经。
“我知道。”萧如是压着唇珠，在下唇留下浅浅的凹痕。
陆子显摆脱宁梨，面色铁黑：“修道人祖祖辈辈斩妖除魔，生生世世守护天下安宁，誓不与邪物为伍，你要同他同流合污？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情！”
萧如是没说话，仍然不愿意松开裴南意。
空气僵持不下着，身后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朝她淡淡一笑。他凑到耳边，安稳低沉的声音带着凉气，低笑着：“我看出来了，你有些为难。”
萧如是坚定地抬起头，朝他摇头：“我没有，我不会不管你的。”
少年轻笑，又或许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屑挪过眼，那样鄙夷的眼神，再次落在了萧如是脸上：“…谁要你管了。”
他玩世不恭地笑起来，慢悠悠转身，准备离开，一声“啧”带着别扭的嫌弃：“我可走了，不用你管啊。”
萧如是一脸嫌弃拉住他，无情地揭穿他：“口是心非。”
“……”
烦死了。
裴南意缄默无言，躲过目光，“真是无情。”
“算了，不过我想，我不应该，也不会让你为难。”
他仍然带着笑，轻轻解开缠在她手上的束缚，从后面走出来，只是这笑多了几分冷意：“如你所见，我就是邪物。我的大哥是很乖的，她并不知道，是我骗了她。若是不相信我，我自会离开。”
他转身就向森林深处走去，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那里深黑无光，凄凉诡异。
陆子显嗤笑一声，冷笑道：“最好如此。”
然而萧如是想都没想，直接追上他。
“裴小弟！”
少年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底潋滟不清：“怎么还跟来了？”
“萧师姐！”林寻真见她跑过去，脸色骤变，死死握住拳。
萧如是小跑着追上他：“裴小弟，等等我。”
她握住裴南意的手，脸上挂着笑，又将那根白色发带的另一端缠在他的腕上，缠了好几圈，生害怕他反抗，“你带我走，我们一起走。”
少年微怔，低头看向她，灼热的目光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发痒。
他轻瞥了眼萧如是，眼神中讳莫如深，偏过头不去看她，语气平淡：“谁要跟你走了。”
随后萧如是就看见他面不改色地将发带在自己和他之间绑好，还多打了几个结。
“……”
萧如是翻了个白眼：“你就说让不让？”
裴南意又将头偏得厉害了些，“啧”了声，耳边垂落的乌发盖住嫣红：“好，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
白猫睁开眼看一眼他们，也跟着啧了声，然后同样嫌弃地闭上了眼。
反正它在萧如是肩上，萧如是去哪它去哪。
正在此时，情况骤变，脚下发生剧烈摇晃，整座山都开始动荡。
萧如是站不稳，脚下摇摇欲坠，竟失去重心。另外几人也好不到哪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
山体发生动荡，罗素和好几个人都被甩飞出去，萧如是同样如此，脚下一沉。
她抓住裴南意稳住重心，一时有些抓狂。
不是，这咋还能地震呐？
谁知她刚念叨完，她前面几步不到的山就开始裂开，居然出现裂纹。
“……”
下一秒，裂纹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掰开，整座山都断成两半！
裴南意因为注意着萧如是，瞬间步子悬空。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往身后断裂的山隙仰去，眼见着就要坠下深渊。
萧如是一见那还得了，往前猛地一个飞扑，朝他伸出手，在最后一刻拽住他的手腕。
“裴南意，我抓住你了！”
少年的半边身子已经仰到半空，几乎是悬空在缝隙上空，长发乱拂。
他略微怔忪。
原来，被人抓住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萧如是细胳膊细腿的自己也站不稳，没一会就坚持不住，拽着裴南意一起往后倒。
裴南意皱眉，立即想要抓住她。可就当他伸出手，这座山就好像提前感知到一般，在萧如是脚下的那片土地居然也发生碎裂，出现裂纹。
这也没说还能断成几块几块的啊！
裂口越来越大，就像被一把大斧头劈开，将两人隔在两岸，裴南意神色难看得都快滴血。
萧如是随着剧烈的摇晃站不稳，意识模糊之间，她恍从眼前的金星脱离，系在她和裴南意之间的白色发带绷紧后断裂。
她最后看到的是裴南意拼命地朝她奔来，她居然看见一个翻山越海的邪魔，在山体断开的裂隙间，连飞都不会了。
猛然惊醒，萧如是发现自己还在引灵山上，只是身处的场景变得有些不同了，像是在山的另一头。
头顶的漆黑的树叶交错响叠，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四周除了黑油油的树木空无一物，安静又透着些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在她肩上不知睡了多久的白猫终于醒来，它骤然睁眼，目光多了份警备：“引灵山的‘变革’频率又变高了。”
萧如是向四周探去，除了她，这里在没能找到第二个人，就连裴南意也消失不见。
“猫咪大人，发生什么了？”萧如是现在头还有点晕。
白猫转动眼珠，默不作声地扫过两侧：“引灵山每次‘变革’，整座山会重组开启，这里的所有的东西基本上都会躲起来，因为一旦受到了波及，就会被随机带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说不准，随机到都可能跨过时空，所以只要一不小心。”
“就永远回不来了。”
萧如是浑身一寒：“那我们……”
白猫松了口气：“运气比较好，还在山上。”
萧如是立即也松下口气：“那林寻真他们？”
“自然各自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它语气懒懒散散，就好像混不在意一样。
萧如是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猫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冷不丁地嘲讽：“我劝你最好不要乱跑，这里危险的很，什么你没见过的东西都有。”
萧如是立马在原地坐好，想起之前林寻真说过山里的鬼气魔气尸气都暴增，不禁一个寒颤：“也就是说，咱们在这里能遇见什么东西全都是随机的？”她警惕望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