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与二丫（六）
也就是在这时候，前面有个人走了过来，居然是那商船老板段德忠。
段德忠见她一个人倒在地上，好心上去把她扶了起来，问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贺兰脑子里还是糊的，她突然想起来萧如是交代她的，要把东西交给一个男人。
她的手里还握着那根木簪，恍从眼前金星脱离，突然抓住段德忠，却因为紧张害怕口齿不清。
段德忠被她突然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贺兰瞪大着眼，神色慌张地看着他，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清话：“二……二……簪子……男人男人……快快快，找小弟。”
段德忠完全听懵了，见她唏哩呼噜说了一通，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姑娘你说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贺兰慌张失措地抓住他，脑子里被刚才的恐惧所笼罩，完全无法冷静下来，不仅话语不清，连精神都是紊乱的：“快……快！”
段德忠这会儿更懵了，只是这时从他身后翩翩走来个人。
他见着跪倒在地上的人，压了压眉：“段老板，这是怎么了？”
段德忠被贺兰抓着一脸无奈，叹了声气：“这姑娘一个人蹲在这，我来看看，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啊。”
裴南意低头突然注意到她手里握着的木簪子，微微动容，将她给生生拉了起来：“哪来的？”
他想到什么，眉又压了几分，转问道：“她在哪？”
“在……在……”贺兰被他拎在手里，已经完全说不清话了，害怕得浑身发抖。
裴南意脸色更难看了：“我问你，她在哪？”
贺兰只剩下颤抖。段德忠听着他们云里雾里的对话一脸疑惑，完全听不懂。
裴南意猛地把贺兰按到墙上，他身子高大，贺兰就像是一只布偶被他拎在手里。
贺兰被遏在墙上，对方可以瞬间捏碎她，耳畔就刮过一阵微风，那双大手如闪电疾驰般掐住了她的脖子。
“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里。”裴南意沉着脸一字一句。
贺兰的脖子被掐的死紧，脸已经发白，下一秒就会瞬间断裂。
“二丫公子你这是干什么？二丫公子你冷静啊！”段德忠见状，赶紧连滚带爬地上来阻拦。
萧如是快被弄死了。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裴南意来救自己，她差点怀疑是裴南意故意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贺兰出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哪里会费得着这么长的时间？
萧如是早就怀疑裴南意居心不良了。
之前他半夜在那对着萧如是的脸描摹她就吓出了一声冷汗，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看来他是不准备自己动手，或许把她扔在这自生自灭更有趣。
萧如是一咬牙，好不容易从画皮妖手里逃出来：“果然不能轻易去相信陌生人。”
她抓住机会拔腿就跑出房间，身后一团黑影也如疾风掠影驰来，瞬间又将她抓了回去。
萧如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来扔在了墙上，滑下来转头就吐了一口血。
她感觉自己是真的要被弄死了。
更坑爹的是，她的灵根实在是太平庸了，就连之前宁梨他们教给她的法术都完全使不出来了，她简直在心里骂了个遍。
“那个，大姐，咱们商量商量。要杀要剐能给个痛快吗？我这不也没招惹你，快被你折磨死了。”萧如是垂死挣扎
飘在那半空中的黑影果然停了下来，一脸诡笑地看着萧如是：“想要个痛快？”
萧如是拼命点头。
“我偏不满足你。”她抬手，又操控着萧如是撞向另一面墙。
“……”萧如是一脸黑线，都快吐血身亡了。她并不想这样被活活虐死，伸出手默默表示，“那……那个，咱们谈谈？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女的。”那画皮妖冷冷道。
“美女动手不动口，呸，动口不动手！”萧如是急忙补救。
那画皮妖才停了手里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看向萧如是：“说吧，你想谈什么？”
“您芳龄？”
“？”
画皮妖沉默了片刻：“三十七。”
“这样啊。”只见萧如是从怀里颤颤巍巍掏出了一本小簿子，连手都是抖的，在小簿子上熟练地记起来，“怎么死的？”
画皮妖脸色瞬间变了变：“被害死的。”
“像画皮妖这种一般都是人生前死的时候怨气太重，再加上各种机缘巧合形成的，不容易，实在不容易。”萧如是一脸深思熟虑，“那你在这里就是为了来报仇的？”
“你这说的不是屁话？”
萧如是一脸黑线：“不是，你来报仇的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来蹭个船的，至于这么大的血海深仇吗？”
她捂着腰子艰难地爬起来，只看见那只画皮妖突然冲过来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大吼：“船上的都得死！！！”
“原来是计划好了的啊。”萧如是揉了揉腰，“我这运气也没谁了。”
下一秒，画皮妖就伸出利爪朝萧如是的脖子掐来。
萧如是被她扼住喉咙提在了半空中，只能象征性地挣扎两下。
那瞬间，她是真的感觉自己快狗带了。
“大姐……你再听我多说两句……”
萧如是被掐的脸色通红，画皮妖狰狞地发出咯咯笑声：“屁话真多！”
这什么反套路，反派不都是废话一啪啦吗？
身体里的护心符很显然无法承受这阵冲击，破裂着退去。
她惨白的手逐渐收紧，萧如是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贪婪地想要获得氧气，她绝望地闭上眼，想在临死前最后吸一口氧。
这一瞬间，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拿着簪子出去的贺兰，寄托于裴南意不会抛下她。
裴南意，救命啊……
“裴南意，救命啊！”她挣扎着连喊了几声。
“大佬，救命啊！！”她掰着画皮妖的手，拼劲最后喊了一声。
“裴南意，救命啊！！！”
就在此时，一道血亮的红光闪烁出现，化作刀刃就斩来，红光照亮了整个漆黑的房间，宛若有了生命般的游走，那只画皮妖尖叫着就松了手，疯狂地往后躲。
那道红光令她没能看清，不知是从哪里而来的，萧如是在半空中，身子一沉就掉了下去。
她的精神是恍惚的，不过坠到临近地面，就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那双手坚实有力，将她稳稳接住。
萧如是睁开眼，迷蒙的眼眶之中隐隐约约看见了那张明媚白瓷般的俊脸，她掐着对方的胳膊肘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妈的，你可算来救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裴南意低头，便是那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抓着他不愿意放手，生怕他甩开一样。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怕什么，这不来救你了？”
萧如是抓着他的袖子，鼻间都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缠绵着冰凉的气息，她安详地闭上了眼。
刹那间，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从他身上涌出，那只画皮妖在尖叫声中消散。他迈起步子往外走，一步踩在地上，便瞬间踏碎了结界，踩烂了整个空间。
萧如是闭着眼听见的是哗啦啦的碎裂声，像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整个平行空间都在破裂，被他一脚踩碎了。
萧如是被放在地上，感觉有什么落在了鼻子上。她睁开眼，发现是如同水晶一般的碎片，折射着白光洒了下来。
那些晶片如漫天银河洒落，星辰落满了他的肩头，披上了粼粼光辉。
碎片洒落却在头顶突然停了，不是洒下的星河停下了，是被什么遮挡住了。
萧如是抬起头，一把血红色的纸伞缓缓撑开，屹立不倒地在她的头顶撑开一片天地。那把血红色的伞熟悉至极，却又许久没见过了，撑伞的那人在她眼前缓缓蹲下来。
他蹲在萧如是身前依旧高大，如遮风挡雨的堡垒，搭在膝盖上的手朝她伸出来，白皙的肌肤如白瓷耀眼，透着淡淡的青筋。
少年手腕上的骨节风里凸出，上面的红绳安然不动。他的嗓音清透勾动心弦，带着往日里的平淡：“来接你了。”
萧如是怔怔伸出手，没有说话，攀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精致的红伞遮挡，只能看见他清瘦笑意缱绻的下半张脸。那阵冷意褪去，又恢复了那张温软的笑脸：“走，带你回去了。”
漫天洒落的碎片宛若倾世而泄的银河，波光流转，星河舞动，银光粼粼划过黑暗的天际，落满了他肩上的星辰。
萧如是点头，抓着他的手臂躲在伞下，被他牵引着慢慢走出了碎裂的空间碎片。
他轻裘缓带地往前走，步子很小，手臂上挂着一只兔子似的的萧如是，此刻却格外的安静，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抓住他。
原来兔子，也有这幅狼狈的模样。
他嗤笑一声，就像是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好奇小孩儿。
萧如是抬头看他，居然发现他开始大笑起来，带动着胸腔震颤。
不是，这人是有什么猫饼吗？
我是不是又戳中了某处他奇怪的好奇点了？
漫天飞舞的银光碎片如星河清洒，两个人撑着伞慢慢走在折射出的白光中。
空间被裴南意踩碎后，他们就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船上。刚回到房间里，萧如是就恢复了本性，朝着天花板就不知道把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我去他妈的！”
她指着墙顶，直到骂累了才停下。
裴南意收回伞，神色淡然地坐下来喝了口她桌子上的茶，似乎对少女喜欢骂人这点已经见怪不怪。
萧如是瘫倒在床上，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杯子就一饮而尽：“累死我了，口水都干了，喝口水歇歇。”
她起身便看见裴南意有些怪异地看着她，质问道：“为何喝我喝过的水？”
萧如是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呛的不轻：“这……这是你喝过的？”
裴南意看着她不说话。
萧如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暗道：“怪不得是甜的。这这这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萧如是表面上不动如山，抿了抿嘴，故意蹭上去笑。
少年却压了压眉，目光中有些疑色：“哦，是……有什么不妥的吗？”
萧如是：“……”
这人不至于吧？什么都不懂？
“不，当我什么都没说！”她连忙摆烂。
她坐回床上吁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那只画皮妖呢？”
裴南意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用的傀儡，真身就藏在这艘船上，目前还没有出来。”
“这样啊……”
紧接着，他又拿起那个茶杯，不紧不慢、表情平淡，神色从容地抿了一口。
萧如是吞口水给自己呛住了。
她看见裴南意一脸淡然地拿起那杯茶喝，浑然不在意，一点也没有什么概念的样子，扶住额不忍直视。
“要不……还是稍稍提醒他一下？”
萧如是忍不住抿嘴回味起刚才的味道，怎么会有人连喝过的杯子都是甜的？
“嗯？怎么了吗？”少年回头问。
“……”
真纯情哦。
“不，没什么。”
算了，还是让他继续无知下去吧。
“那只画皮妖是来报仇的，说明杀她的人或者是仇人就在这艘船上。”萧如是趴在床上裹紧被子。
“她藏在船上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这船上人这么多，要是真的全死了那就得成灾难了。”
裴南意一直低头不语，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自我输出。
“那是不是只要咱找到她那个仇人，就能想办法阻止她？”萧如是突然想到。
“那样的话就得知道这只画皮妖的身份，应该就是这船上某一个人认识的。但是这船上人这么多，咱们该怎么下手呢？”
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啊，我记得之前老板说过，叫我们不能去船顶的小阁楼，那小阁楼里是不是有什么？会不会有关系？”
有了方向，萧如是便拉着裴南意直接往外跑了，还不忘记带上睡了一晚上的白猫。
混过人群，掩人耳目溜达了船顶，萧如是没一会就找到了老板说的那个小阁楼。
那是一间不大的小楼房，门上有一把特别大的锁。
萧如是试了半天，又敲又打就是弄不开。
萧如是一脸黑线，只能可怜巴巴地去求助大佬：“裴小弟，动一动您劈山填海的手呗？我再也不叫你二狗子了。”她真诚地睁大了无辜的卡姿兰大眼。
少年靠在船顶的围栏上，身姿高挑惬意，长发被匀匀的江风吹动轻抚过脸侧。他低下头看着萧如是轻笑一声。
萧如是拽了拽他：“裴小弟，裴南意，大佬，二狗子～”
他又略微嫌弃地眯了眯眼：“别沾亲带故的。想当大哥，你倒是想得美哦。”
“……”
“他是不是准备看戏？”
肩上的白猫打了个哈欠：“是的，很明显。”
没办法，小阁楼这条线索只能暂时中断，萧如是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萧如是感觉裴南意一定知道点什么，就是故意逗着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