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与二丫(二)
萧如是是个老演员了。
她眉开眼笑跟着商人上船,这才发现船上人倒不少,在接待员那里登记身份信息。
“啊,还要记名字啊?”
接待员礼貌地点了点头,桌上都有一大沓册子:“我们这儿船上的都是东家请来助宴的,都需要登记名字。”
“原来是个老板开的party。”萧如是托腮,认真想了想,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这样啊,我叫王建国,也可以叫我小名儿大锤。这我小弟二丫,小名旺财,大家都叫他二狗子。”她拍了拍裴南意的肩。
接待员登记的手明显顿了顿。
“……”裴南意的眉毛抽了抽。
萧如是连忙神秘兮兮架走他,凑过去悄咪\咪地说:“大佬,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修道人行走四方是要保持神秘的,不能轻易透露身份的,所以……二狗子,咱们赶紧进去吧!”
萧如是转身就走,努力憋笑。
少年见她幸灾乐祸地逃开,边跑着边笑得直不起腰,短暂地陷入沉思。
这取得什么破名字。
走进去萧如是才发现,这里还大的很,里面人很多,围在豪华的客舱内谈笑风生,热闹非凡。
耳边闹杂,萧如是径直穿过,找到接待他们的商人,想要去感谢。
商人名叫段德忠,是这艘船的老板,这时正在人群中央高谈阔论,手里端着酒。
“段老板。”萧如是笑着走过去。
段德忠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子,岔了会:“这位……建国姑娘?”
萧如是并不是很生分,热情地和段德忠碰杯:“老板不用客气,叫我大锤就好。”
段德忠眉毛抽了抽,手里颤颤巍巍地喝下那杯酒:“举手之劳罢了,大锤姑娘不必言谢。”
他又看了看萧如是身后的裴南意,再次岔了岔:“这位是……”
萧如是把他拉上来,笑着拍他肩:“二丫二丫。”
段德忠颤颤巍巍地又喝完一杯酒,心里暗想:“谁家儿取名这么随便?”
“这位二丫公子好啊,好啊……”段德忠伸出手言笑,皮笑肉不笑。得挂住面子,保持风度。
少年乖戾笑笑,朝他伸出手握了握,笑容明艳,面容得体,每一步的举止都优雅,是令人第一眼就眼前一亮的程度。
段德忠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只是几人说话时他便只安静地站在边,不惊不喜,段德忠这才向两人介绍:“这是鄙人犬子,段迁,小字云采,我看跟大锤姑娘年纪相仿。”
闻言,段迁这才上前微笑,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萧如是倒是对这船商的儿子印象不是太好,那种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对方戴着副面具。
只是,这儿的美食太多了!
船商老板出手阔气,这里不仅豪华热闹,应有尽有。打个比方,就好像是来了盛产美食的古址景点旅游,映入眼帘是满目琳琅的吃食,有许多听都没听说过。
那要干什么?当然是大吃一顿,每一种都要尝尝!
萧如是被闪瞎了眼,抱着白猫就吭哧吭哧爬进了美食堆里,两只眼睛里都是冒着闪烁的小星星。
“猫咪大人猫咪大人,快尝尝这个!超好吃!”萧如是激动地想要安利。
白猫皱着鼻子嗅了嗅,顿时眼睛一亮:“好香好香,快让本座尝尝!”
萧如是回头发现,裴南意在身后跟着她。
当然,她是完全猜不透大反派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很自然的也没有去管他。
“快快快!那边闻着香,愚蠢的人类快点!驾驾驾!”白猫骑在萧如是身上,两眼放光,激动地鞭策她。
萧如是连忙扛着白猫往那边冲:“好的好的,猫咪大人你别急。”
没一会,一人一猫就吃成皮球了,圆滚滚地躺在地上,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
众人也都要回去睡觉了,萧如是拍了拍肚子,发现居然爬不起来。
她连忙向裴南意求助援手,像只鼓起的河豚在地上蠕动:“快快快!裴小弟帮帮我,起不来了!”
“……”这是什么麻烦的女人?
少年漫不经心地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动作散漫地支着手,低头朝地上挣扎的萧如是挑了挑眉。
“谁是你小弟了?别乱沾亲带故的。”他语气散漫,嗤笑一声,带着点很明显的嫌弃。
萧如是:“……”能嫌弃的委婉一点吗?
萧如是凝噎,立马就没了脾气:“真真真真的,我好像卡住了,大佬,救救我!”
她委屈巴巴地眨了眨卡姿兰双眼。
没事称兄道弟二狗子,有事资深演员会卖乖。
裴南意眉挑的更高了,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嘴角笑容逗弄,又带着慢悠慢悠的语调:“这不来救你了?”
萧如是抓着裴南意的手才爬了起来,还真是卡在了桌子下。
这时候人也基本上散的差不多了,白猫吃完睡好,趴在她的肩上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段德忠也过来叫他们了:“大锤姑娘和二丫公子玩的可是好?这几日是段某特意举办的会宴,人多正好热闹,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如今不早了,我给二位安排了房间。”
萧如是十分感谢道:“我俩没花钱还能有这待遇,老板真是人又俊心又善,大锤只能多谢老板了。”
老板不在意地挥手:“欸,大锤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会宴本来讲究的就是热闹。不过我这儿有规定,丑时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回房,二人还是赶紧休息吧。”
回去的时候,地面上刚被下人清理过,段德忠不小心脚滑,差点栽倒萧如是,还好她及时扶住了段德忠。
“老板您没事吧?”
段德忠连忙起来整理形象:“咳咳,段某没事,多谢大锤姑娘。”
萧如是感觉手上湿漉漉的,低头看却没怎么反应过来。
她手心里是一滩血迹,而她刚才扶住段德忠刚好托住了他的头。
她带着疑惑看向段德忠,发现在他后脑勺暗红色的一片,有血渗出来,而他自己却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甚至没有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特意去提醒段德忠,段德忠一路上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才准备离开。走前,他突然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有些严肃地看向萧如是:“对了,忘了告诉二位,我这儿还有些特殊的规定,丑时以后入睡尽量不要出门,不可靠近船顶处的小阁楼,还请大锤姑娘体谅。”
他语气突然有些严肃,萧如是却困了,并没有怎么听进去,打发过后就耐不住倒在了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萧如是住的这间房床是靠近窗子的,这里风景也比较好,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苍茫大江。
突然她睁开眼,看见那窗外有个黑影,差点没给她吓晕过去。
“啊!鬼啊!”萧如是一个抽搐就滚下了床。
“妈的,你个蠢人类大半夜的喊什么喊!”白猫被砸醒了,差点当场去世。
萧如是看着那窗外飘飘忽忽的黑影,坐在地上还在不断往后缩着,心惊胆战地把白猫抱过来:“闹……闹鬼了?”
“别过来!不然猫咪大人跟你拼了!”她又慌又乱地抓起猫咪的爪子就指过去,毫无威慑力地威胁。
“猫猫猫,猫你个头!关本座屁事,别拿我挡,本座也害怕啊!”白猫暴跳如雷地炸毛。
只听见窗外那人轻轻笑出了声。
笑声清脆,如清风般勾人心弦,萧如是立马反应过来,悄咪\咪探头朝外面看:“谁……谁?”
木窗被吱呀一声打开,伸出了外边那只清瘦细长的手臂靠进来,腕上松垮的红绳轻盈的晃动。
“裴裴裴裴裴?”萧如是舌头打结。
裴南意从窗外探进头,发梢上披上夜露,明朗的脸在江风的吹拂下寒气缭绕,弥漫着朦朦胧胧的水汽。
少年朝她微侧过头含笑。
“你干什么?”萧如是疑惑地问,“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外面干什么?”
白猫已经懒洋洋地爬回去睡觉了,裴南意轻敲了敲窗,笑:“出来。”
“出去?不不不不,大半夜的不睡觉,外面那么冷的,我才不出去!”
然后为什么她居然真的吭哧吭哧爬出去了。
“啊,晚风吹着真舒服!”萧如是伸了个懒腰,裴南意坐在她身侧,眼前是茫茫江水,他的侧脸融在晚风里。
“裴小弟你可真有情趣。”她往后靠,偷偷去瞄裴南意,“切,要不是怕把他惹生气了我才不出来。”
不过没一会,她就被冷得发抖。萧如是抱着手,抖得像筛糠,吸了吸鼻子:“不行,冻死我了,我要回去了,二狗子你自己慢慢吹风,感受大自然。”
她正要蠕着从窗子爬回去,身后一只手啪的就按着木窗合上了。
那人朝她弯起嘴角笑,笑如寒夜里的一枝白花,娇艳又美丽,胜过柔和一切的风霜:“嗯?回不去了啊。”
他的手臂压着窗子,似大山结实又牢固,无论萧如是怎么拍怎么打也撬不开。
少年低头笑着不说话,眼角的笑意挑逗,就真像一个混蛋。
“干嘛?放我回去!”萧如是就快抱着他的手臂啃。
裴南意歪了歪头,嘴角笑意不减,只是语气轻柔玩味:“上了贼船,没有机会了。”
萧如是一口咬上他的手臂:“赶紧的,不然咬死你。”
她咬的死紧死紧,少年的胳膊动了动,只是半分笑意,声音低柔:“嘶……咬这么疼啊。”
萧如是这才没法松了嘴,一脸幽怨瞪着他。
裴南意半眯着眼,吊儿郎当地朝后一靠:“怎么不咬了?怕咬坏了我疼,嗯?”
萧如是:“……”这逼不要脸的。
他此时像个小霸王,萧如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呸呸呸!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吹就算了,还要带上我,我可是要冻死了!有病有病有病!”她瑟瑟发抖地搓着手。
“哦!我知道了!”萧如是恍然大悟,“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我骗出来是不?”
裴南意低头轻笑。
“没错,你很聪明,猜对了。”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可不会因为晚上外面风冷而抖成筛子。
萧如是拍了拍木窗,舌头已经开始打结:“大大大大大佬,冻冻冻冻死我了,放放放放我回去。”
她已经麻木了裴南意这人的阴晴不定,时而逗她两把,时而又真的要取她狗命,这人发难都是随机的。
少年靠在她身后,一只手臂便将她圈住,靠的近了些,贴在了她耳边,轻声笑:“嗯?”
萧如是冷意全无。
她几乎是窝在裴南意的身体里,能够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寒气,他就抵在身后,靠在耳边,笑容嘲弄。
“你在冷的发抖,心跳声也很快。”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开心地笑起来,“很有趣。”
“原来人类的心跳是这样的,我还从未感受过呢。”
萧如是无语。
因为靠的太近,她耳根子染上薄红,连带着脸颊发烫,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想干什么,小混蛋?”
小混蛋趴在她耳边笑,坐实了挑逗的名号:“不是你说的,要让我爱上你吗?”
“我对你,情根深种。”他一个字一个字,玩味地吐出来。
“嘤嘤嘤,大佬我错了,以后不叫你二狗子了,赶紧放我回去吧。”萧如是哭笑不得,脸上却又烫的紧。
小混蛋气息冰凉,比那晚风都还要冷:“那不如求求我?嗯?”
萧如是将自己整个人埋进窗纸上,贴扁了脸:“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死鬼。”
“……”死鬼低下眸默了默。
他像是又发现了什么,顿了顿:“为何,你的体温,也很高?”
小混蛋抬起手,指尖轻轻从她脸上的皮肤擦过,如蜻蜓一点,冰凉柔软,似是疑惑:“脸有些烫。”
“难道吹出病了?”
他倒没想到人类的身子会如此弱小。
萧如是气急败坏,只见她抓住裴南意俯头,一个过肩摔就扔开他,然后着急忙慌踹开窗子钻进去。
少年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有这一动作,差点翻进江里,坐在窗外侧头朝她笑,笑容依旧温和明亮:“小人类,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只有萧如是知道,假的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他才是演员!
她趴在窗子上,朝着窗外的裴南意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柳眉倒竖:“呸!”
她是第一个朝自己的攻略对象竖中指的人。
然后萧如是就把窗子钉上了,没错,钉上了。找了把锤子和十几颗钉子。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回床上:“算了,睡觉,不跟这逼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