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步一筹
在驰风看来，梓阳市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平静了。社会和谐，治安稳定，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而且很少发生与灵修者有关的乱子。
这对当地的居民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但对于驰风和胡璃而言，这种环境无异于死水一潭。若是水面平静的足够久，再小的波澜的都会被人发现。而他们就是这水底的鱼，要想外出觅食而不被人逮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把水搅浑。
因而在正式展开搜寻缘御心的行动之前，梓阳这座酣眠已久的偏远小城，必须先变得闹腾起来。这要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暴露出去，潭水越混，对他们而言就越有利。
“沈宇，沈家家主沈寰的堂弟。沈氏集团的副总裁。”
相比于胡璃所住豪华套房，驰风的房间要简陋的多。但其内的装饰和家具依旧比普通的宾馆房间要好。按照驰风要求，酒店将一些他用不上的家具撤了出去，然后搬来一张大桌。驰风需要的只是一张摆放文件的普通桌子，他刻意提了句要大一点的，然后酒店的人就给他整了张红檀木雕花会议桌，够十个人围着开会那种。
不过既然搬都搬来了，驰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红木长桌上，杂乱无章地堆叠着各式纸张。有标准的印刷纸，干干净净，带着崭新出炉的油墨香气；也有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记录着有用信息的软塌塌的新闻纸；又或者是沾着油污，揉的皱皱巴巴，看上去刚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废纸。这些都是驰风从梓阳各地收集而来的情报。它们中的大多数如今都已没什么用处，可以往厕所里运了。但驰风手中的这张例外。
那是一张崭新的印刷纸，白纸黑字所记载的，乃是沈宇的详细情报。包括其生平事迹，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缺少证据”的传闻。还附有一张黑白的近照。
搞到这些情报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准确的说，是费了诸葛璞不少功夫。绝大部分有关沈宇的小道消息，都是她一手收集整理的。而且经过诸葛璞的筛选，能留在这张纸上的东西，可信度都极高。
“这人早年跟他哥哥沈寰一样，都是出了名的业界强人。沈家在梓阳的‘新城区计划’，据说就是由他在二十多年前提出的。”驰风再次扫视一遍手中的文件，然后将其递到桌对面胡璃的手上，但女孩只是将它握在手里，她的注意力正在另一份文件上，那是一篇有关梓阳民间灵修者的报告。
报告上列出了截止当前，定居于梓阳市的每一位灵修者的名字。就像普通人要登记户口一样，不论是人还是妖兽，灵修者想要获得正常的权益，比如购买灵力补充药剂、参加龙组考核、亦或是加入御灵协会等等，都需要先在当地的天玑组进行登记。这也是方便龙组对灵修者们进行统一管理。当然，像胡璃和驰风这种需要隐藏身份的，并不会去登记；就算不得不去登记的话，顶多也是用诸葛璞早就给他们安排好的假身份。
“这上面有个叫袁钰的人欸，驰风哥哥。”胡璃将文件上的一个名字指给驰风看，“这会不会就是缘御心的化名？袁钰，缘御心……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你说这个啊？”驰风伸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道：“这人我刚到梓阳第二天就查过了，是个普通灵修者，只是恰好名字很像而已。他所住的地方名为袁家村，那边全是姓这个人的人。”
驰风没说的是，其实不止这个袁钰，名单上的人他都一一排查过。这也是他最近几天主要在忙的东西。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一直挑这种半路子灵修者下手的话，恐怕再过几年都找不到与缘御心有关的信息。所以尽管可能会有危险，他还是将目光放到了沈家，这个梓阳市最大的豪绅身上。
“这样啊。”胡璃顿时对手里的文件失去了兴趣，将其丢在一旁，开始看驰风递给她那份。
“有一点上面没提到的是，沈寰是老来得子，快四十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沈浩。两年后沈夫人又给他生了第二个儿子，沈瀚。而沈宇，虽然成家以后风流成性，膝下却至今没有一儿一女。”
这件事因为人尽皆知，所以才没写到文件上。对此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沈宇是因为年轻时纵欲过度，染了什么怪病；有人说是沈寰为了不让家族产业落入旁系之手，对自己的堂弟做了什么。然而至少从明面上看来，两人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沈寰甚至让自己的二儿子沈瀚一直跟着沈宇做事……
“在外面的情人数量最多同时达到十个……噫，这都是什么人啊？”当读到报告上与沈宇有关的风流韵事时，胡璃不禁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像是被米饭里的石子磕到了牙。
“那都是以前年轻气盛时候的事啦。”驰风的笑里带着嘲意，“他现在也是年逾六十的人了，已经没那么多精力了。不过他最近似乎对妖兽很感兴趣。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吗？你今早上救回来那只小狐狸，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
胡璃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老人家玩儿的还挺花啊？”
驰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虽然没有露出和胡璃一样的神情，但两人对“咱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把他拿下。用幻术控制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只要能搞定他手上的情报网，搜寻到缘御心情报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那也只是机会大很多而已。”胡璃饶有兴致地继续看着沈宇的情报，这简直就和八卦杂志没什么区别，而且比八卦杂志还劲爆，“咱们有planb吗？”
“有啊，去渗透梓阳龙组。只要你对自己的幻术足够自信。”
“那咱们还是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搞定这个沈宇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驰风拿起手边的记号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第一步，咱们要找机会接近他。他最近不是对妖兽很感兴趣吗？我们就用这个当饵，看看他会不会咬钩。”
“那……具体用什么去钓呢？”
“罗家的人多半现在还在找嘟嘟，而且各大家族之间情报很可能是相通的，用她肯定不行。那只小狐狸今早上才救回来，沈宇很可能有她的情报，而且不知道这孩子肯不肯配合咱们，多半也指望不上。那个沈宇又没有龙阳之好，我肯定对他没什么吸引力，所以……”
驰风越往下说，胡璃的表情就越凝重。
“我明白了，要咱牺牲色相是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如果计划顺利，你只需要露一次面就可以了。”
“我是无所谓啦。”胡璃摊着双手，她对此并不在乎，“反正他只是个普通人，想碰到我？还早了几百年呢。”
“你能配合就再好不过了。”听到对方的回答，驰风松了一口气。胡璃从小就相当洁身自好，驰风也不会强求她去干这些。她若是不愿意的话，自己在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了。只是目前沈家这条线索，在他看来价值仅次于龙组，但却远比后者安全。
“不过还有一件事。沈宇是个商人，商人一般都不笨。他刚丢了一只小狐狸，这时候再把一只小狐狸送到他面前，无论如何他都会起疑。所以在让他跟你见面之前，咱们得先吊吊他的胃口。”
“哦？”胡璃来了兴趣，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怎么个吊法？”
“商人嘛，除了个人爱好，最喜欢的必然是能赚钱的东西。”
“能赚钱的东西……”胡璃思索了起来，她身上现在最值钱的东西，无疑是卯兔大人送的双生露了。但驰风哥哥肯定不会让自己把它们拿出来卖……那会是什么呢？
“其实这也需要胡璃你出力。根据《百妖通鉴》的记载，你们幻狐很擅长制造一种致幻的药物。我可以假装成这种药物的供应商……”
驰风说的，是一种名为“狐仙汤”的神奇药物。据传这种药物产自幻狐，自古以来便极其稀有。一般只有乡绅豪奢或是王公贵族才有福消受，乃是一等一的麻醉药。同时因其致幻功能，成瘾性极强，一度被官方列为禁药。狐仙汤也随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幻狐一族销声匿迹后，狐仙汤更是一度失传。
驰风告诉胡璃，若是她能让其重现世间的话，自己就有十足的把握搞定沈宇。早在跟胡璃谈这事之前，他就已经将整个计划规划好。就像鱼竿只差钓钩上的饵料，只要胡璃能弄出“狐仙汤”，他随时都可以甩杆开钓。
“你是说幻狐体液？！”没等驰风把话说完，胡璃的声调便瞬间拉高了好几个度，像是突然触电了一般。稚嫩的脸颊也瞬间染上一层绯红，害羞程度比先前知道双生露的含义时犹有过之，双手不断挥来挥去，以示拒绝，脑袋也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虽然母亲教过我怎么弄……但……”胡璃用双手捂住已经发烫的脸，“总之，总之就是不行！”
驰风没想到胡璃的反应会这么剧烈。他对这种产自幻狐的致幻药物了解的并不多。原来他们自己人管“狐仙汤”叫“幻狐体液”吗？
“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再去找找其他替代品就行。”驰风试着让胡璃恢复冷静，她那样子搞得好像自己在欺负她似的。早知道这玩意儿会让她直接炸毛的话，他连提都不会提。
不过胡璃的表现倒是让他好奇了起来，有机会的话，他会去找诸葛璞问问，究竟是哪一点让胡璃激动成这样。
“但……但是整个计划就差这一环了，对吧？”从声音里就能明显感觉到胡璃的不情愿，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是这样没错。”驰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想为难胡璃，“但你不用勉强自己。”
“你什么时候要吧？”胡璃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声音决绝而坚定。但她依旧满脸通红，而且不敢正视驰风。
“随时可以，你要是能现在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勉强……”
驰风话还没说完，胡璃就一把将自己连人带椅子推离了长桌，随后起身离开了房间。大约五分钟后，她将手中的一个小瓶子拍在了驰风面前，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这么快就弄好了？辛苦了。”驰风端起那个小瓶子，仔细查看起来。这不过是个普通的装维生素片的药瓶，但里面现在装着半瓶液体，而且还是热乎的。“我还以为会有很复杂的工序呢。怎么做的？幻狐的独门秘传配方？”
“相信我，驰风哥哥，你不会想知道的。”胡璃整个人如同一件兽皮，直接瘫在了木椅上，声音也气若游丝，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虚脱。“也不用去问诸葛姐，这事只有咱们幻狐族人知道。”
“你没事吧？”
“坐一会儿就好了。这么多够了吗？不够的话……”胡璃已经连完整说完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够也只有等几天了。”
“够了，其实有这十分之一就够了。”
“那你用剩下的，记得还给我。”胡璃很想抬起头，但她的脖子根本使不上力，甚至连舌头都是捋不直。即便如此，她也要把注意事项告诉驰风。“这东西很容易成瘾，即便是妖兽也一样，而且母亲没教我治愈方法。你用的时候……务必小心点。”
“这么恐怖吗？”驰风收起了打开盖闻一闻的念头，“那你呆在屋里好好休息吧，有进展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记得照顾好嘟嘟和那只小狐狸，别让他们乱跑。”
驰风说完，一溜烟离开了房间。正如他刚才对胡璃所说，只要“狐仙汤”一到手，他立马就能展开行动。
尽管驰风仍旧很好奇，但胡璃让他别问，他还是不问为好。好奇心过盛，往往并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