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下午，宅在家里的安栖迟出神地盯着窗台的不死鸟，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无聊这种乏味而又空虚的感觉。
无事可做，既没心情上网，也没兴致追剧，登上账号打了把游戏，又遇到队友的下饭操作和激情互喷，他甚至都想挂机了。
才一周而已，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一种名为“顾然”的毒。
它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安栖迟自认为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本身没有深交的朋友，平时也没跟人聊天煲电话粥的习惯。
他可以一个人运动，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消磨整个暑假而不觉得孤独。
事实上，在与顾然接触之前，他还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
他想知道顾然在干什么，想给他发信息，想问他晚上吃什么，或者他可以跟着一起去超市买个菜之类的。
几次打开和顾然的聊天界面，最后都没能成功发出去一句话，因为对方才离开了一个半小时而已。
一周相处下来，安栖迟也算是掌握了顾然的行踪规律，周一到周五只给他妹妹送晚饭，周末则是三餐都送。
早餐是简单的清粥外加一杯现磨豆浆，差不多八点出门，十点带着菜回来做午饭，做好后他会留一部分给安栖迟。
没错，顾然周末不和他一起吃饭，而是打包好了去医院陪他妹妹一块吃。除了做菜的时间，他一整天都待在医院，对安栖迟不闻也不问。
突然被打入冷宫的安大少爷有些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才会想着该如何去刷下存在感。
无意中点开朋友圈，安栖迟看到他们班唯一一名体育特招生在半小时前发了条动态。
这二货骑着辆山地自行车去一偏远山区体验自然风光，结果被一条恶犬追了两里路，一不小心连人带车翻到了山沟里，左手和右腿骨折，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骂骂咧咧。
下面的评论清一色全是哈哈哈，有人开玩笑说要带水果去慰问他，这人也不客气，直接来了个统一回复，报出了市中心医院响当当的大名。
安栖迟眼睛一亮，点开顾然的头像。
木西：我朋友腿骨折了，正好在中心医院，我能顺道去看下末末么？
对面回得很快，只不过内容在安栖迟看来有点冷淡。
蓦然回首：三号楼住院部，病房612。
安栖迟先是买了篮水果去看望那个被狗追到山沟里的倒霉蛋，怎么说都是同学一场，何况这位骨折兄还给他提供了来这里的借口，别有用心的安神自然需要表示一下。
当然了，素来独来独往的人突然关心起同学，总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所以在骨折兄忐忑而又委婉地追问下，安栖迟再次用了顺路这个老借口。
即便如此，骨折兄依旧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到恨不得单腿蹦下床，跟他来个兄弟抱一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两人聊了不到十分钟，安栖迟就离开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612病房门口，安栖迟象征性地敲了下门，拧开把手往里探望一眼，坐在窗口的兄妹俩一同抬起头向他看来。
顾然脸上浮起一抹轻松开心的笑意，拍拍身边那个小女孩的脑袋：“末末，猜猜这是谁？”
小女孩放下手中的笔，眼中的迷茫瞬间变成惊喜，跑过来一把抱住安栖迟，仰着脑袋脆脆软软地喊了他一声：“木西哥哥！”
安栖迟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弯着腰将手中的花束递了过去：“末末，送给你。”
小女孩黑亮的眼中溢满了欢喜，小心翼翼地接过花束，低着头闻了又闻，脸上的笑容像向日葵一般灿烂：“谢谢木西哥哥，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鲜花，它们好漂亮。”
安栖迟算是发现了，这个小姑娘很懂得人情世故，情商也高的离谱。
不等他客套几句，坐在一边的顾然不乐意了，用手中的红笔敲了敲桌子：“什么叫第一次收到鲜花？怎么滴，你是瞧不起多肉还是单纯地对我有意见？”
顾末把鲜花端端正正地摆放好，用小大人的口吻无奈地说：“哥哥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安栖迟被这兄妹俩的对话给逗乐了，就见小姑娘将他拉到沙发边：“木西哥哥，你先坐一会儿，我还有半张卷子没写完。”
“好。”安栖迟点点头，坐下后开始打量这个被稍稍布置过的病房。
看设备，这应该是个普通的双人病房，只不过另一张病床被挪走了，换成了一套暖色调的沙发和茶几，窗边有一张米色的折叠式多用桌子，此刻正被两兄妹当成书桌在使用。
电视柜左侧摆着一排精致的小礼物，其中不少都是王者荣耀的手办，安栖迟送的那只熊公仔块头最大，憨憨地侧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脚边那束新来的鲜花。
右侧是一排儿童读物，有儿童版四大名著，《米小圈上学记》系列，《海底两万里》等世界名著，甚至还有小学生版的《福尔摩斯》。
顾然洗了些水果，坐到安栖迟身边拿水果刀切成拼盘，又在上面插了几根牙签，然后将果盘移到安大少爷面前。
安栖迟拿了颗提子，没话找话地问道：“有《福尔摩斯》怎么能没有《名侦探柯南》？”
顾然叉起一块火龙果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道：“那个看动漫就行了啊。”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安栖迟：“这么看来，顾末小朋友的生活还挺充实。”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她哥哥是谁？”
安栖迟低低笑了一声，指着茶几边上的那本相册：“能看么？”
“没什么不能看的，照片拍出来不就是用来给人欣赏的嘛！”顾然大大方方地将相册抱过来递给他。
相册很厚，里面的照片也很多，多数拍的是人物，也有一些风景。
看得出来，小姑娘跟他哥一样很受人欢迎，连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都笑容满面地跟她合过照。
还有上次顾然介绍过的fmwh战队的五名职业选手，与他们既有双人照，也有大合照。
这么多照片中，出境最多的还是两个帅气的年轻人，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岁，透过照片就能感受出来，小姑娘跟这两人很亲近。
“他们是谁？”
顾然盘着腿不知道在跟谁聊天，闻言瞥了眼照片，脱口而出：“我师父和师母。”
“师父和谁？”安栖迟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他眼睛又没花，照片上的这两个年轻人，可都是男的。
顾然看着他略微空白的表情，调侃道：“韩信哥哥，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安栖迟：“……”
顾然放下手机看着他：“你没听错，他们是情侣，还公开出柜过。”
安栖迟又是一惊：“公开出柜？是明星么？”
“不是，他们是前职业选手。”顾然朝他的方向微微倾过身，指着个子稍高的那个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商泊宁，原名盛怀冰，他和师母以前都是fmwh俱乐部和平精英分部的职业选手。当时俱乐部才刚成立，什么都没有，成员只有他们四名选手，外加一个教练和领队。”
顾然顿了顿，继续说，“他们一步步从次级联赛打到全球总决赛冠军，四个人从成立初期一直打到最后，期间没有任何替补。拿下大满贯后，师父公开出柜，承认和师母的恋情，随后他们两人就和另外两名队友一起官宣退役了。”
安栖迟有些好奇：“公开出柜再退役，是怕粉丝喷他们？”
“不，粉丝送上的都是祝福，他们可是电竞圈的一段佳话啊。”顾然眼中生出一丝向往，“一起退役，只是因为他们成就了彼此四人，无法再和其他人成为队友，尽管那个时候年龄最小的师母也才只有二十岁。”
安栖迟望向他：“你很羡慕？”
“是啊，电竞圈是个很残酷的地方，有的人这个赛季是你的队友，可能下个赛季就成了对手。能够从最初陪你并肩作战走到最后，这样的队友，哪有人会不羡慕。”
两个人没能羡慕到同一个点上去，安栖迟消化了半天，心生疑问：“他以前既然是和平精英分区的选手，怎么就成你师父了？”
“他在队伍中担任的是狙丨击手，以瞬狙闻名，我的守约就是跟他学的。”
“……这也行？”
顾然笑了笑：“主要是他们两个帮过我很多，非亲非故的，套一层关系也是为了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好意。”
安栖迟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将话题稍稍转移开去：“退役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师父现在是fmwh俱乐部的老板，啧，他跟你一样是个富二代。”
安栖迟：“……”
“至于师母则和另外两名队友一同加入了教练组，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并肩作战吧。”
“你师父和师……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顾然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哥哥，我做好了。”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聊天，她爱不释手地捧着那束鲜花，慢吞吞地挨到顾然身边，“你帮我查一下这些都是什么花，我怕我养不好。”
“不要怕，鲜花到了一定的时间，就算是长在枝头也会枯萎，能够在它们最灿烂的时候被你欣赏到，那么它们这一次就没有白白地绽放过。”顾然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神情柔和，“拿着花跟木西哥哥一起拍个照，我帮你将它们最美的这一刻定格下来，这样它们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嗯！”小姑娘重重地点点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安栖迟。
“来！”安栖迟冲她微微一笑，拍拍身边的位置。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坐上沙发，抱着鲜花亲昵地靠在他怀里冲镜头比了个耶！
回去的时候安栖迟才看到顾然发了朋友圈，配图就是他和小姑娘的合照，文字是王者荣耀中小乔的一句台词：花会枯萎，爱永不凋零。
安栖迟将图片保存下来，默默地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