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妒英才
衙门口公堂，就在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遇到了想不到的人。
刘知府刘向独自站在漆红的柱子下，双手背负腰间，怅望着遥远的夕阳。
时光似乎在他凝望的眼神中停止，帝国的落日好像在此刻成了他一部分的心境。
罗裕觉得，这时候的刘知府，或许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好官。
走到面前。
刘安转过身，四下无人之境，他露出藏着的双手。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躺在手掌上，递过来。
罗裕讶异，“刘知府这是干什么？”
“公子追捕妖萌有天大的功劳，下官思来想去，唯有敬上区区薄礼。”
刘知府不等罗裕回应，将银票塞进他怀里。大步流星地穿过公堂下布帘，走进后院。
罗裕捏着银票，一时间感到茫然失措。刘知府真是个好官，也显然是一位懂得分寸的聪明人。
刘安回到后院，去看望了在厢房疗伤的李乐进兄妹俩。
武者到达先天，体内真气源远流长。一些不致命的伤势，也能很快恢复。
至少当刘安隔了一盏茶功夫再见到少女，她已重新振作，虽然没有抱着剑，一袭黑裙却重归窈窕和灵动。
“那位罗公子已离开了衙门。”
刘安说。
李乐进的眼神始终在自家妹子身上打转，而落到她火热的眼神上，不免对其中某些不明的意味感到奇怪。
“看来，那汪萌当真是栽在这位罗公子手里。想来他说的那个姐姐，不过是推辞。”
刘安叹了一声。
“年纪轻轻，或许还不到二十岁，竟然有如此的本事。”
作为一道知府，刘安自然明白先天武者的重要。虽然李乐进形容其为带刺的丈草，可是对普通人，那也是望尘莫及。
位至王侯将相，也要奉为上宾。
何况，那人或许已经超过先天。
又回想起不久前几人谈论的，要抓住汪萌，寻常先天武者完全束手无策。可就是那位，不仅抓住妖怪，还一招将先天的李黎果打败。
这其中的关窍，已经明了。
刘安看向李乐进问说：“方才你们曾说，凡人不可能有先天之上的境界。那罗公子是何境界？”
李乐进皱着眉头，半晌沉思，才缓慢开口说：“或许，他不是武者。”
“他是妖？”刘安一惊，虽然前次受李黎果点拨，已是有所猜测的事，还是让他感到些窘迫。
他忧心忡忡，“如果除开汪萌，还有其它妖物现身，岂不是说明，如今的大乾已危机四伏？”
这令他一下子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一千两。
莫名很安心。
“他不是妖，”黑裙少女开口，眼神发散，“腰牌在他身上没有反应。”
李乐进向迷茫的刘知府解释。
“当我们知道汪萌被人打断手脚抓住，就觉得不寻常。何况汪萌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妖物，还对其再三夸耀。”
“一开始我们设想，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是汪萌对捉住他的人心怀怨恨，故意传出风声，要让他外面的同伙报复。”
“二是，汪萌已知对方实力远超自己，觉得无力回天，为了保住一份颜面，大肆宣传抓住他的那人是如何如何厉害。这样一来，不仅是吸引我们的注意，还能警告他外部的同伙，让他们警惕起来。”
“我们怕这位罗公子也是某种掩人耳目的存在，于是派捕快将镇妖司的腰牌送去。只要妖怪一接触腰牌，就会原形毕露。”
“很明显，他不是妖。”
刘安一惊，诧异地说：“那汪萌还有同伙？”
“难道也是妖物不成？”
“如若不然，他何苦去盗取岭南府的舆图？”李乐进冷笑一声，手指在玉箫上摩挲，“需知，岭南府在整个大乾的最南边。它紧挨着的地方，刘大人不会不熟悉吧？”
“十万大山……”刘安打了个哆嗦。
因为他突然想象，汪萌若只是只蚂蚁，那么他的身后肯定就还有着蚁群。或许在某个不为所知的地方，甚至藏着“蚁军”、“蚁后”。
而那些东西，只要是妖，或许都有汪萌那样的实力。
无数只比先天武者还厉害的妖物。
他霍地站起身，面色惨白，急忙说，“不得了，我要赶紧奏明圣上！”
“别急，”李乐进拦住他，“刘知府，我与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从庙堂上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圣人已再三派人追查，边疆也已暗自增派兵力。刘大人还是正常做一个知府该做的事。”
“明白了，”刘安很快镇定，不假思索地招了主簿，兵曹，吩咐，“拟出今年的兵役和力役名录了吗？”
主簿回答，“大人，今年无兵役。不过有三年一次的云霄河堤坝修缮工作，云霄河北道竣通工作。按五年一次力役征集，京南道共一百二十三万户，应征得力役八十万人。其中，有七十二万余人以‘农忙’拒服力役，每人需缴纳十贯。”
“故此，共有八万力役。增账七十二万两白银。”
在大乾，兵役三年一次，不想服兵役的人，可以用十贯钱免去一次兵役。
力役五年一次，同样是十贯钱。一贯约等于一两白银。
刘安不用多想，命令主簿，“着我命令，若要拒服力役，需每人缴纳十五贯钱。”
闻此，黑裙少女投来凛冽的目光，眼神里充满杀气。
李乐进怕妹妹动手，眼神示意她冷静，自己也疑惑：“刘大人，擅自更改律令怕不合规矩吧？”
“非也，”刘安道，“本官自历任知府，向来推行宽松的待民政策。其实，朝廷要求的免役金额，是需要二十贯。”
这下倒让李乐进有所改观，高看了刘安一眼。
黑裙少女无趣地瘪瘪嘴，突然伸手拍在刘安肩膀上，“你真不是个狗官，你是个好官。”
刘安：“……”
姑娘你这是夸人？
刘安叹口气，“本官现在将免役的金额提高，实在是无奈之举。既然知道如今有外敌环伺，我们就得提前准备。”
“这样就能将今年的力役服役人数增加。主簿，通知下去，取消竣通云霄河北段的工程。派五千人修葺云霄河上游堤坝即可，剩下的人全部到南边与岭南府交界的连雀山隘口翻修长城。”
“说起来也是感慨万分，”刘安摇头苦笑，“谁能想到，岭南府与京南道的交界处，曾经有过一道高绝的长城。那条长城的历史，恐怕比大乾还古老。现在也得让那老骨头动一动了。”
李乐进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刘安，却道，“恐怕也没人知道，那道长城的修建者，与镇妖司的创立者是同一人吧？”
刘安突然来了精神，“啊，你说的是那位女帝？”
接着却惋惜地摇头道：“可惜啊，天妒英才……”
……
院子里，女魔头正闭目养神。
在她睁眼刹那，罗裕感到她体内的太阳好似被云雾遮挡了半分。
压力减少了一些。
女魔头在修炼什么压制气息的法术？
他只有这样猜测。
女魔头看他一眼，喝了口紫砂杯里的清水，声音在心底响起：“今天你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罗裕走到她面前，低着头，开始复述今天的收获。
不过，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女魔头的鞋尖。，同时心里还有一股非常微妙的感觉。
因为从衙门离开，回家之前，他找到一家武馆，向里面的医师询问关于“定石丹”的情况。
“定石丹？”根据罗裕的描述，那医师琢磨了大半天，才终于恍然大悟，“你说的，好像是定尸丹吧？”
“定尸丹？”
罗裕当时很惊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
“听你说的就像是传说中的定尸丹。据说可以稳固死人体内的煞气，使它和尸体融为一体。反正非常玄乎。”
“就这样？”罗裕疑惑，同时也感到头疼。
女魔头给他一枚定尸丹，是提前预定好了他的尸体？
“据说还有其它效果呢，”那医师想必常看话本，神秘兮兮地说，“据说，如果是神仙死前服用了定尸丹，死后有几率变成怪物。”
“旱魃之类的，你知道吧？”越说越离谱。
后面的话，罗裕一句都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