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六岁
翌日傍晚，罗裕带着女魔头入住一座位于灵泉寺左边的四合院。
女魔头不说满意，也不挑毛病，挑了坐北朝南的主屋。关上房门，也没给下个什么指令。
罗裕虽然疑惑她的想法，但既然不需要指挥自己，他也乐得清闲。
眼下，还是为青楼制鞋更重要。他也想搞明白，观摩到灵光的出现是否只是与制鞋有关，制鞋的对象的能力是否也标准之一。
不消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验证。不过眼看，天色已晚，那些事还要等明天。
第二天一早，灵泉寺的僧众在熹微晨光中敲响铜钟，打开山门。
罗裕打着哈欠，在门口碰见来化缘的一干壮年僧侣。
三十位僧侣，高矮胖瘦都有，年纪不超过四十，拄着竹杖，披着袈裟。排成队地走过街道。
一位僧侣对着罗裕合十双手，求施舍：
“檀越，贫道有礼。”
“大师往何处去？”
罗裕拿来一张烙饼递给他。
“京南道西边，距此四千里，法觉寺。”
和尚收了饼，又作一揖，正要走。罗裕心底响起女魔头的声音：“问他法觉寺还有没有一个叫迦果的和尚。”
罗裕赶忙把和尚拦住，问他迦果和尚的事。
“迦果？”
和尚摇头苦笑：“檀越可是考较贫道。迦果尊者，已是乾德年间的人物。他老人家，在乾德十年已坐化了。”
心底平静下来，女魔头的声音消声灭迹。
罗裕装作无意地闲聊：“乾德十年，距今有三百余年了吧。”
“已有三百二十五年。”和尚道。
“听说，乾德三年，那时的京北道也曾遭遇如今相似的一场天灾？”
罗裕总觉得京北道频繁的天灾不像偶然。
哪有旱灾、洪灾、蝗灾、瘟疫一股脑爆发的道理，况且，罗裕不久前在说书人那里听到，乾德三年，也是一模一样发生了这些灾害。
回想起那晚在京北道打得昏天黑日的“仙人”们，便不由往那方面深想。
和尚正想回答，突然面色一变。
“啊”地一声猛然低下头，不敢看罗裕身后的院子，猛然跑开，汇入前方的僧侣队伍里。
罗裕莫名其妙。
是什么东西吓着他了？
挠挠头，一转身，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正站在天井下，玉指掐着一朵瘦小的野兰花轻嗅。
罗裕一呆，立刻低下头。
“仙子，有何吩咐。”
“你去灵泉寺，帮我找个东西。”女魔头依旧不肯开口，还是用神念在心底交流。
“什么东西？”
罗裕问。
“和迦果和尚相关的，都找来。”
再抬起头，女魔头已不见踪影，那边房门也重新关上。
罗裕抬起头，摸着下巴思考。
“迦果和尚，一个死去三百多年的和尚，有什么值得女魔头关注？难道是，和女魔头有旧？”
那么说起来，女魔头岂非已年过三百多岁？
但无论如何，如今看起来，居然还是个妙龄少女的模样。
罗裕复杂地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丹田里盘踞的煞气突然一震，令他一阵心悸。不由难受得手捂胸口，瞳孔放大。
急忙平复心绪，把女魔头的身影从脑海里消去。心悸立马又消失了。
罗裕顿感无语：
“女魔头给我下了个保险，不让我想她的事情？”
还不止，有这煞气在，他就要被女魔头掌控着。
他能感觉到，对方一念之间，就可以引动煞气，轻而易举重创他。
且不说女魔头一举两得的手段颇为高明，罗裕觉得她是不是误会了自己。
真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执着于美貌？执着于那些外在？
他的眼里，只有鞋。
不过，罗裕回想起来，女魔头的鞋确实好看。而一双好看的脚，也是造就一双好鞋的必然条件。
女魔头这方面的条件，确实毋庸置疑在罗裕心里评得上第一。即使前世他当了十多年鞋匠，也从没见过能与之匹敌的。
但至于说女魔头的美貌。
罗裕皱起眉头，攥紧胸口的衣服。
算了，想个毛线。红粉骷髅，都是碳基生物，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过一会儿，心悸再次消失。他收拾了东西，往城西青楼走去。
至于去灵泉寺里找迦果和尚的消息，他决定放在休沐日。这大早上薄雾冥冥，寺院没几个香客，他进去太扎眼，估计找不到机会。
来到青楼下。
门口妇人见他，笑颜如初：“罗公子，又要摸姑娘的脚吗？”
“不必了，”罗裕正色道，“我来是想继续把上次的工作完成。”
“不用捉足脱靴吗？上次姑娘们都称赞公子的手艺好呢！”
妇人挤眉弄眼，调笑不已。
“我可是正经鞋匠！”罗裕叹气。
说起来，这个时代要给女人制鞋真不容易。寻常女子会允许他碰脚吗？
或许，他以后都要跟青楼打交道，这里的女子并不避讳。这样也有个好处，说不定能打探到更多消息。
没有哪里的人员交集，比青楼还要复杂。这里的消息自然也很灵通。
唯一不足的是，如果他和女魔头去了青墟门，那可能是所谓的正道门派。那里恐怕就没有青楼之类的场所了吧？
这样想着，他终于摆脱妇人的纠缠，进到门内。
由于是白天，青楼还没有多少顾客。倒是有些零零散散的歇脚商，坐在天井下的露台边，磕着瓜子，欣赏着台上几名婀娜的舞女。
罗裕来到二楼，进入雅字号房。一边喝着侍女泡的热茶，一边等待上次的最后一位姑娘来找他。
上次量完了脚型，已然将要天黑。他怕得罪女魔头，才不得不暂停询问最后那位许禾姑娘的意愿。
毕竟，得知脚型他能制鞋。但要制一双怎样的鞋，却要客人提出想法才行。他做的是定制，方方面面都要为了顾客服务。
等了一盏茶的样子，一位侍女进来对他说：
“罗公子，许禾姑娘还要晚些才能来见你。”
不会大白天的在营业吧？罗裕不由咂嘴。
“许禾姑娘秀美绝伦，业务繁忙也属自然。”
似乎从他表情上明白了什么，侍女歉意地摇摇头，嘟着嘴说道：
“不是啊公子，许禾姑娘才十六岁，还没开始出格接客呐！”
罗裕沉默。
十六岁，青楼。
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一看面前这侍女，也不过十五岁模样，顿时幡然明悟。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为了活着，不是谁都能顾及所谓尊严。
“不急，我等她。”
也不去问许禾姑娘到底为什么耽搁，索性眼观鼻鼻观心，按照《练气》的描述，修行起来。
总体来说，和女魔头留在他体内的那条线路一模一样。
也是，无论是什么修行功法，练气期都大差不差。
侍女闻言，退出去关上门。
罗裕很快进入了修行的状态中。一丝丝飘渺的灵气游离在空气中，当他运行修行法门的时候，就有着一股微弱的压力，将这些灵气吸入体内，转变为法力。
第二次修行，没有任何因素打扰之下，罗裕心里颇感奇异。
第一次在破庙修行时没有体会到的东西，被他感觉到了。
体内的灵气运行得越快，外面灵气汇入体内的速度也越快。
根据流体力学，在气流流动的时候，气压会减小，这样就会吸引旁边的气体往自身汇集。
原来如此，即使是修仙，一些该有的物理规律也不能少。
可惜，灵力被转换为法力后，在身体里运行的速度不能过快。否则，经脉就会承受不住。
罗裕平心静气，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修行着。
速度很慢，比《练气》上面描述的平均标准还慢。
这说明，他其实没什么修行的天赋。
但只要有灵光，天赋只是次要。
这样想着，心神也更加平静。
顿时，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清晰可辨了。
自己的心跳，楼下丝竹的呜咽，客人的嬉笑，还有舞女的脚步。
而在这之中，还有一道声音，从隔壁的风字号房间传来。
“许禾姑娘，我愿娶你！”
“李公子，妾身只是一位风尘女子……”
却是许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