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孤雁南飞（二）
自着烟尘之中，有一身着轻甲的骑兵手持弯弓冲了出来。跨越过军阵到莒东关中间的距离，来到距离莒东关城墙大概两百步的地方。
“不要放箭，我乃秦军信使，奉命给你家林统帅送封信。”
那轻甲骑兵，如是喊着。
其实，他纵然不喊，城墙上的晋军也不会贸然射箭。
自不用等莒东关城墙上的将领问询，那名轻甲骑兵便挽弓搭箭，将用包裹在箭矢头部的布帛信件，射在了城墙之上。
“信已送到。
我家将军说了，他希望林统帅好好考虑信上面的建议。”
说完这些，轻甲骑兵，拨转马头，逃也似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林哲宛差人，坐着运输土石的篮子下城墙取了信件。
在这种时候，是万万不敢打开城门的，万一对面有所埋伏，而己方却来不及关上城门，便叫人趁机而入，瓮中捉鳖了。
拆开布帛，上面的内容大致是常规那一套——
一番言明利害，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许下重诺。什么开门投降，荣华富贵可保云云。
但林哲宛拿到的这一封，除去上述内容外，还掺杂了一些别的，比如——
女儿家不适合战场，许诺晋国皇女林哲宛匹配秦国重臣之子等等……
这些内容就有些侮辱人的意思了，这也能看出，秦军没什么诚意。
林哲宛从军近十年，心性自然不会差，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冲着高肃调笑着。
“这秦人，可倒是真有意思，我呀，刚有许人的念头，他就送上了他秦国的世家公子。
不过呀，姑奶奶我不想嫁，我想娶，等咱守住了莒东关，等咱晋国回过气来，就上他秦国，抢个皇子回来，给咱当个侍候的人儿……”
气势是不能输的，就算明知道这一战没多大胜率，可要是主帅都怂了、萎了，这下面的将士，还如何打仗。
“哈哈哈，郡主说得，守住莒东关，入秦抢皇子……”
高肃第一个开口，替林哲宛带动气氛。其他人心里虽有疑虑，但都开口表了忠心。
“守住莒东关，入秦抢皇子……”
上行下效，呼喊的声音从稀稀拉拉，到掷地有声。
有时候，士卒的情绪是很质朴的，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秦晋两军之间的差距，可有一点——
守住莒东关，守住身后的家园，守住家园中的亲人，便是当下最重要、最正确的事。
至于入秦抢皇子，统帅这么一说，将士们也就那么一听，不会太当真。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他们也真的愿意有那么一天。
“看样子，是打算顽抗了。”
庞参将站在战车上，冷笑了一下，随即发布了军令。
“让重步兵压上去，掩护着攻城器械前进。”
“诺。”
传令官应诺，开始向下方的军阵传达将令。
“呼”！
军阵变换，举着厚重盾牌的重盾兵走到了最前面。这些个头巨大，身材壮硕的力士暴喝连连，手里的重盾则是如犁头一般，刮过地面。
压在后面的，是举着长枪和圆盾的普通士兵，他们往往围在攻城车、攻城锤、弩车等大型攻城器具旁。
其两侧，是手持云梯的轻甲士兵们，这些士兵，将会成为率先登上城楼的死卒。
最外侧，是庞参这次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骑兵。这些骑兵主要负责协助中军，维持大军行进、攻城时的秩序。
此外，如若城门破开，他们将带头冲锋，杀进城内。当然，只是庞参将所带军队攻城的话，这种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近了近了，秦军声势浩大，靠近了莒东关。
“放。”
在到达攻击范围内时，晋军收到了反击的命令。
一架架巨大的投石车被三五壮汉下来，放入石块后迅速松开。石块乘着投石机的反斗，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随后抛飞出去。
漫天碎石砸落，就如同那阉割版的天外陨石，携着巨大的势能，朝着走在最前面的秦军砸去。
“举!”
重甲兵的力士青筋暴突，将重达数百斤的盾牌举过头顶。
“当啷啷……”
这是体积较小的碎石砸落在重盾上的声音，这种碎石的冲击力不大，很难给这些重甲兵造成实际的损伤。
“咚咚咚……”
这是个头稍大些的石块砸在重盾上的声响，猛烈的砸击下，会给一些气力稍小的重盾兵造成压力。稍不注意，便会被冲翻、砸倒，露出空缺。
那些重量惊人的巨石，是由城楼上最大的投石机发射出来的。被巨石砸中，重盾兵是听不到声音的。
因为，在二者接触的一瞬间，盾牌就被压的变形了。重盾兵和后面的攻城器械，都会在巨石的碾压下变成一堆零件渣子。
“放!”
投石车的翻斗再次压下，这一次，晋军吸取了上一轮的经验，挑着大的石块往里面放。
投石车的车身被压的‘吱呀’作响，但还是没有崩溃，拉着翻斗的绳子一松，第二轮抛射开始了。
“给我冲，压上去!”
军官咆哮着，怂恿士卒前冲。重盾受到命令，咬牙，爆发惊人力量，顶着压力，一步步向前突进。
一个蒙头前进，一个疯狂打击，晋军虽在数量上占优，可很显然，莒东关的城墙防线要不了那么多人。
更多的晋兵，现在负责的还是运输器具、支援伤员等后勤补给工作。
第一轮攻击，秦军小有损失，但尚还在接受范围之内。秦军军阵稳步推进，没有出现崩溃的现象。
晋军位于高处，相同的投石车要比在地面上的秦军的投石车抛射的距离要远。所以，秦军想要反击，就要更加靠近莒东关才行。
这期间，秦军重盾兵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终究，还是到达了自家投石车的射程。
“投石车落地！弩箭车落地！”
秦军的反击，开始了。
“唰唰”两声。数颗巨大的石球抛出，重重地撞击在莒东关的城墙上。
石屑纷飞，被砸到的城墙一段裂开一道口子，有的地方，同时被几个石球撞击，直接塌陷出一个空洞。
墙上的投石车、士兵，都有损伤。
与此同时，下方的云梯队和持着长枪、圆盾的士兵发起了冲锋。
双方弓箭手作为第二屏障进行交手，一个掩护，一个阻击，杀得有来有回。
床弩上弦，激射而出。如手臂粗细的弩箭破开空气，沉闷的撞击声后，插入了莒东关的城墙缝隙中。
云梯靠拢城墙，秦军士卒顺着梯子往上爬。尖利的勾爪固定在城墙边缘，让晋军士兵无法推翻云梯。
然而下一秒，煮沸的‘金汁’便带着辣眼睛的味道，如瀑布般飞流直下，浇在爬墙的士兵脑袋上。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一时间，秦军当中出现的溃逃的现象。
“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未来。将士们，跟我冲，先登上城楼者，赏黄金百两，封军侯。杀晋国将领一人，封都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秦军再次重拾战意，踩着后方进攻的鼓声，玩了命的冲锋。
“1、2、3，嘿呦……”
城门下，上百兵卒推着攻城锤撞击城门，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并没有能破门而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