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破裂的世界（四）
一剑，轻描淡写的一剑，也是剑圣用尽全力的巅峰一剑。这一剑之后，没有天地变色，没有山崩地裂。
唯一的变化，便是金刚不坏神功运转到叶迦南，这世间少有的横练大宗师，在恐惧、不甘中失去了生机、化作虚无。
剑圣将目光看向蒙邯。
时空停滞，蒙邯就好像琥珀里的蚂蚁，动弹不得，剑圣甚至不用使出多么精妙绝伦的剑招，只需要轻轻一刺，就能要了杀父仇人儿子的性命。
剑圣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当他举起手中［天杀］时，变故发生了……
“咔嚓”！
刚才的一剑爆发出来的力量，似乎达到了某个界限、某个峰值，在叶迦南身体碎裂后，这片空间似乎也承受不了这股力量，竟如玻璃般碎裂开来。
于叶迦南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邃黑洞，深邃到凭借着剑圣的眼力、感知，竟也不能探知到洞内的东西分毫。
它就如一抹黑色，一抹极致的黑色，无论多么亮的光，都无法照射进这个黑洞之中。
“砰通!”
剑圣的心突然颤栗一下，眼前的黑洞，在吸引着他，亦或者说，黑洞里的某样东西在吸引着他。
这种感觉很微妙，于常人而言，或许就算有这种感觉，大概也会自动忽略掉。因为这个洞，给人的感觉很危险。
危险的东西，人们向来都会敬而远之。
但剑圣不同。
他喜欢睡懒觉，不是因为爱睡懒觉而去睡懒觉。乍一听，感觉很是矛盾，其实不然。
真正的原因，是剑圣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在这些零零星星的梦境碎片中，他总能看见另外一些穿着、举止奇奇怪怪的人。
以及，更为奇怪、难以描述的——物。
但眼前这个黑洞，仿佛在告诉剑圣，只要走进里面，他就会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梦境当中的所有真相。
剑圣心动了！
他看向殿上龙椅的位置，悄咪咪摸过去的杨充已经避开王震公公，将簪子抵在了秦皇的脖子上。
杨充脑袋充血，手上青筋暴起，下一刻便能要了秦皇的性命。
“青史留名 让给你好了!”
这便是剑圣对陪他入秦皇宫刺驾的补偿了，当然，这也是杨充最想要的。
蒙邯已然满头大汗，他惊惧于剑圣的无敌的同时，也对这个被剑圣一剑斩出来当然黑洞而感到好奇。
只是眼下，性命操持于敌人之手，他顾不得想太多。
当剑圣举剑，充满杀气的看着他的时候，蒙邯绝望了，可惜的是，现在的他，连闭上眼睛等死都做不到。
然而，不知为何，在蒙邯的视野中，剑圣松开了［天杀］。
“此间事了，契约结束，你我两清。”
说完，惊鸿重新化作睚眦灵魂，穿过太和殿，飞走了。
蒙邯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就在刚刚这刹那间，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此间事了……”
剑圣呢喃着。
“我好像，也是……”
真的此间事了，毫无牵挂了吗？
并不是！
剑圣的牵挂，在西方，在望江之上，在那个率领晋军和秦国铁骑奋战的女将身上。
——那是她的妹妹。
如果可以，剑圣恨不得直接飞跃千里，一剑斩过去，于千军万马之中将妹妹救出。
可是，剑圣做不到啊!
剑道魁首!
天下第一!
无上境界!
又如何？
别看这太和殿中生灵的性命，此刻，皆掌握在剑圣手中，但剑圣知道，只要这一剑结束，失去武学修为、失去［天杀］的他，也不过壮实些的普通人罢了。
到时候，殿外的任何一支禁卫军队伍冲进来，都能够将他镇杀当场，替大秦皇帝陛下报仇。
在大势面前，个人的武勇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剑圣有些后悔了，后悔周岁抓周的时候，任由妹妹拿走了兵符，而转头握住了长剑。
［或许，我真的没什么天赋吧！］
剑圣有牵挂，但也只能没有牵挂，这世界上，他最在意的，除了妹妹，还有那些奇怪的梦，所以剑圣走进了黑洞里面。
黑洞湮灭，剑圣消失，太和殿中灰白颜色退去，所有人和物体，都从时间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蒙邯满头大汗，惊、怒、羞、恼、好奇，五味杂陈，在经历生死种种，精神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可今天，老天偏偏要挑战他的精神极限，于是乎，王震公公凄惋悲痛的嘶吼声响起了。
“陛下!”
“陛下～”
“来人，快来人呐，禁卫军、御医、快传御医……”
夏历648年，秦国第七代君王——姬舜诀，薨。
另一边，剑圣走进黑洞后，并没有被黑暗笼罩，反而，像是跨过了某个屏障，来到了一个熟悉地方。
两轮明月高悬夜空，相互争辉，不同的是，其中一轮，泛着妖异的红芒。
贴着光滑瓷砖的现代办公室内，青年安静的匍匐在月光照射得到的办公桌上沉睡。
剑圣老气横秋的背负着双手，走进办公室，然后看到了办公桌、桌上的手机、以及，那个自己!
剑圣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昏昏沉沉，目光所及的东西变得模糊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冒出来了一样，那是——
梦。
不，是他自己。
他
林夕 还是林哲宇
是实习心理医生 还是晋国的剑圣
两段记忆来回交叠，穿插，这让剑圣的脑子陷入了混乱。这种混乱持续了一分钟，然后剑圣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按了重播!
“嘟嘟嘟……”
手机响了很久，没通。
剑圣继续重播。
“嘟嘟……”
那边的人终于是受不了铃声的吵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啊～
喂，谁呀？”
［没睁眼，直接就接电话，那家伙睡得真死。］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剑圣直接挂掉了电话，不用多说什么，剑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里，是真正存在的世界，不是幻觉。］
剑圣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青年，陷入了沉思。
就当前而言，剑圣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份，他既是林哲宇，又是林夕，但这两个身份，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有待研究。
这就好像是，两个完整的灵魂和一个拥有两份记忆的灵魂的区别。
从沉思中暂时脱离出来，伸手想要触摸这个趴在桌子上的自己。
突然，强烈的不适感袭来，剑圣一惊，发现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正在排挤、压制、消磨自己的身躯。
剑圣大惊，一改往昔稳重，慌忙抓向自己（林夕）的身躯。
清风拂过。
然后，那具身躯，就在剑圣的视线中，化作灰烬，消散了。
“艹。”
剑圣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意识本身，发生着某些巨大的变化，就比如说，这句只有现代年轻人，才会脱口而出的经典‘国粹’。
当然，这些小细节，剑圣自是顾不上的。
在自己（林夕）躯体消散后，剑圣明显察觉到，那股神秘力量，对自己的抹杀停止了。
仿佛，这个空间，这个世界中，只允许一个他存在一样。
现在作为林夕的他在这场抹杀中输了，那么作为剑圣的他，才得以幸存。
只不过，抹杀是停止了，排斥可还没有。
骤起飓风，这一次，办公室内纸屑狂舞，剑圣知道，那股神秘的力量想要将他拉回原来的世界。
一身修为全废，剑圣无力反驳，干脆就乖乖的跳进了那条熟悉的甬道中。
然后，是熟悉的操作，熟悉的高空!
“我要投诉你，贼老天！”
剑圣不顾矜持的高呼，只不过，千米高空，谁又听得到这位‘当世剑圣’的嚎叫痛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