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严行军法
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终于在三日之后,望到了横在前面的太行山。过了太行后便是焦作府境内,而后便是豫州了。
一座营帐前,八个虎背熊腰的军士肃然而立。这里阴凉,时不时有山风吹过。一见钦差大人出来,他们本来懒洋洋的身子立即拔直,手按刀柄,神色肃然,只是苏东有等人刚刚过去,端起的肩膀就放了下来,威严的煞气也一扫而空了。没办法,豫州地面,热起来时是真热呀。
苏东有伫马,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了一番禁卫军和金虎卫,然后一磕马腹,缰绳轻抖,催马继续前行,身后只携了数十亲卫,但是这数十人甚至比起面前的上万大军更具气势。肃立时渊停岳峙,前行时整齐如一,徐行如林,一股迫人的杀气,是这些普通的战士所不具备的。这些人正是通过壶关一战之后那数百人敢死队所组成的苏东有的亲军。
却说此行虽然来了三千金虎卫,三千禁卫军,还有三千却是平时调防戍守京营的地方军队。上次大战之时,苏东有明明瞧见三千金虎卫与禁卫军那是令行禁止,无有敢不用命杀敌者,可是这地方军队却和那金虎卫与禁卫军大相径庭。大战将起之时他们畏缩不前,开战之后更是躲在金虎卫与禁卫军身后,饶是当时苏东有将这些人分散开来放到各个部队之中,仍是未见起效。
苏东有不无担心。此行其中凶险自不必言说,若是有人不用命,很有可能最终全军覆没,因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场典兵阅兵。
苏东有随即令中军高声宣读军中十七条五十四斩,一条条高声念来,念一条还得仔仔细细用口语解释一番,把那中军官累的声嘶力竭,直将那些地方军队的士兵们晒的脑袋冒油,听的昏昏欲睡。
见此情形,苏东有策马驱前,大喝一声道:“全军向前三步走!”
而此时三军皆是一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传令兵。传令兵急忙在各个军中高声传达军令。而后只见金虎卫和禁军整整齐齐地向前跨出三步,那地方军则是参差不齐地各自向前走了三步,其中更有昏昏欲睡者,被身后之人撞的是里倒歪斜,甚至丢了手中的兵刃。被撞倒了之后本欲出声呵斥身后之人,看到身后之人衍射频频,又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赶忙捡起兵刃向前跑了三步。
苏东有威严地一扫全军,提气高声道:“小小的烈日艳阳就受不了啦?能从各地调来戍守京营,想必你们都是其中精锐。既是如此,你们当知,军令一下,漫说天上日头太热,就是天上正下刀子,让你不动,定然是岿然不动。自古有句话叫兵败如山倒,都听过吗?还有一句话,叫军令如山!军令如山啊!军令不得奉行,这山就倒了,这兵就要一败涂地!”
此时忽然有人走了过来,向着苏东有说道,前方探马传来消息,有军情汇报。苏东有则叫住中军,号令道:“全军肃立,未得本钦差命令,不得妄动!本钦差与诸位将军去去便来。”而后策马与周骁虎等人前去大军营帐之中了。
苏东有走了没有多久,士兵们皆是望眼欲穿,就是不见众将归来。地方军中的一个百人将实在忍不住了,他扯着汗透的军服一边抖搂着扇风,一边哭丧着脸走上几步,向台上高声道:”中军大人,钦差大人都去了好一阵了,这军律也念完了,日头晒死人呐,咱们是不是解散歇一会儿?”
那中军一脸严肃,用嘶哑挤出了一点可怜的唾沫润了润喉咙,用已然变调的声音嘶哑着嗓子道:“少少废话!清才大人不是说了吗?军令如咳咳三”
那百人将听了悻悻然地退了回去,不一会儿,地方军中一个操着天津口音的军官,懒洋洋地道:“我说……我们来,是来护送钦差大人的,可不是来这受虐待,受活人罪的,介四干嘛呀,整人也不兴介么整的啊,待会遇到敌人了哪还有体力打仗啊,介不四搞人心态嘛介。”
“介四,不对,这是咳咳芹菜大人的命令你有什么四去找,找,芹菜大人说”那中军官虽然嗓子已然嘶哑,但仍是竭力地解释着。
各路低级将领轮番上前抗议,中军官也受不了啦,再有人来他只是坚决地一摆手,然后向回一指,示意这些人回到行伍之中,而后决不再答一字。那百人将见此情景恼了,骂道:“左一个钦差大人右一个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说他去去就回,可是你看看这都多久了?眼看着弟兄们都踏马都快晒成人干了。妈的,一个典兵而已,又踏马不是上战场打仗,你少拿个鸡毛当令箭。”而后转身一摆手道:“兄弟们,走,去树荫底下凉快凉快,等钦差大人回来,再入队听钦差大人训就是了嘛!走走走!”
地方士兵们犹犹豫豫迟疑难决,又看了看金虎卫和禁卫军的军队,而后迟迟不敢出去。最后只是他身边六七个亲信士兵跟着出来,跟着他跑到了几十丈外的树荫下,看着仍站在校场上都快被晒瘪的士兵,已然是汗如雨下,脚下的土地更是已然被汗水浸湿,却不曾移动分毫。而那百人将几个人却是幸灾乐祸,时不时指指点点时而看着那些人像看着傻子一般开怀大笑。
那百人将抿了抿嘴,心下想到,现下凉快是凉快了,可是晒了这么久,流了这么多汗,实在口渴难耐,他站起来踮着脚往远处看看却发现众军不动,巍峨如山,无奈之下只能指挥一个灵巧的士兵爬到树杈上瞧了瞧,那士兵回报说见远处还没有钦差大人和众位将军的身影,这百人将心思急转,而后便定然道:“看样子,钦差大人和诸位将军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回不来了,想是有什么重大军情了,走,去弄口水喝!”说着便要领着几个兄弟扬长而去,其中一人犯起了难,自觉出来背阴避暑已是极大的不敬了,因此劝谏道:“将军,咱们出来避暑已然是违背了军令,现下若是再去找地方喝水,一会儿钦差大人和诸位将军出来了恐怕是”他话还未说完,那百人将便沉声道:“刘三金,劳资平时待你不薄,乘凉你都来了,现下出去喝口水怎么了?你要是个鸟怂蛋就赶紧滚回行伍去暴晒!”说罢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那刘三金有些为难,而后看到众人理也不理他就离去,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而那些已然晒得饥渴难耐的地方兵们见了那百人将数人在树荫下逍遥自在,不禁大为意动,最后又有一些低级将校带着几个亲信跑了出来。当然,也有忍耐不住的士兵自发离开,而佐官予以制止便不敢再动的。亦有士兵自己自行离队,而他旁边的佐官既不阻止,也不去与他同流合污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无疑是煎熬,更是考验。只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树荫下已然聚集了将近百人,而就在这时一阵骤马疾驰,如暴风骤雨般顷刻即至。诸位将军缀马跟着苏东有,苏东有的亲卫则紧紧地跟随着诸位将军,一阵铁蹄狂奔狂奔,数日艳阳,又兼着土地干涸,马蹄将黄土卷得如同一条黄龙,漫天蔽地。
只见他们身披铁锁寒甲,身披玄黑披风,应和着头顶的红缨迎风而动。他们腰间横刀斜挎,手执长枪,枪锋寒气森森,每个人所流露出来的杀气都慑人心魄,足以令对手为之胆寒。
那些出逃避暑的士兵当中不乏地方精锐,饶是他们见到了如此威风也不由凛然变色,有些甚至还是前些日子把酒言欢的兄弟,然而今日见他们虽然只有百骑,但百马狂奔竟然有数万骑兵狂奔的威风!这位钦差大人才收了这些骑兵多久,他们的精气神竟有如此之大的改变!
本来晒的又渴又累的地方兵惊愕地望着突如其来的铁骑,跑到两边林荫里乘凉的士卒见此情景更加惧怕不已,他们想悄悄移回自己的方阵,可是一百铁骑围住了左右,那种从他们散发出来的不可一世的气概根本令人连接近的勇气也没有,更遑论越过他们的战马。
那百人将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是太行山山匪或是响马盗打过来了?嘶——不会呀,如果他们真的打过来了,这里不会一点声息也没有,就算离的远,那么大批的骑兵战马出行,地颤总该是有的啊。那就是……钦差大人要来个下马威了!”念及于此他不禁心下有些泛寒,怕是他在劫难逃了。偷奸耍滑的人心眼总是比别人多一些的,那百人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扭头看看旁边还懵然无知的士卒,他舔了舔嘴唇暗暗咒骂一声:“他娘的,早知如此,我再忍耐片刻便是。这回成了人家的靶子,怕是这一顿鞭笞是跑不了了,说不定更严重,得挨一顿杀威棒。”想到这里,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开始,就觉得屁股上有些疼痛了。而后他又转念自我安慰道:”好歹劳资是个百人将,说不定也就是训斥一番,再说了……这有六七十人呢。”
苏东有和周将军等人策马赶回来,似乎才见到违犯军令私自出列的几十个士兵,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周将军也黑着脸,抿着嘴唇,唇角向上勾着,摆出了一副阎王脸。而那位马将军的脸色,似乎就不是特别好看了,青一阵白一阵的,看了看周将军禁军阵内和金虎卫阵内严严整整的阵型不曾挪动分毫,而自己阵内的士兵三三两两,散散踏踏,马将军心中一片凄凉。
苏东有走到众军前面,冷冷地看了眼林荫下的上百个个士兵,淡淡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本钦差刚刚还在谈军法,还在说军令如山。这就有人以身试法了?谁允许他们离队出列的?”苏东有声音森寒严肃,直教这炎炎夏日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几分,而那些逃出阵列的外地兵更是如坠冰窟,看着苏东有阴沉着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马将军面色都十分难看,他并不知道苏东有心中所想,确实有探马来报说前方已然发现了鼎鼎大名太行山匪盗的探马行踪,可毯子说那太行山匪盗的探马只是浅浅一探便调转马头而去。而后苏东有则是兴致颇高,带着他们去不远的山脚下分析了一下局势,而后又回到钦差营帐之中喝了好几通茶,叙谈许久方才赶回来。
本来和位高权重的钦差大人谈的非常开心,马将军甚至都觉得在钦差大人心中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精明强干的好印象,谁料刚一回来,部下就给自己丢了大脸,这不是摆明自己治军不严吗?马将军十分恼火,立即命人把那些士兵带了过来。
近百个战战兢兢地士兵被带到了众将面前,站在队伍中的士兵都伸长了脖子向这里看着。苏东有背着双手,目光冷冰,声音森寒地问道:“本钦差离去之前曾下过军令。在本钦差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队,原地待命,谁准许你们去树荫下乘凉的?”
这些人中以那百人将职位最高,而且是他带头离队的,犯错的外地士兵皆不由自主向他望去。见苏东有目光凛然地向自己望来,那百人将心里一慌,顿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喃喃地道:“钦差大人,末将……末将见天气酷热,再说只是典兵阅兵,并非紧要大事,所以………”
苏东有冷哼一声道:“兵家无小事,你是百人将,竟敢公然带头违抗军令,你可知罪?”
那百人将一脸惶恐,毕恭毕敬地道:“是是是,末将知罪,愿受钦差大人爷军法惩办!”可是他嘴上虽说如此,却是一边说着,一边斜瞟了一眼,估摸着左右有将近一百人,他的眼中不禁掠过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