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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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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情饮水饱】

    小阁楼藏娇的第二天,我不信邪地去a大上音韵学。

    起初一切都非常正常,我还在课上跟教授完美互动了两个来回,获得身后男同学纸条一张,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能不能加微信聊天。

    我开小差回复小纸条:不啦,有女朋友了,祝你早日脱单。

    回复完我还给方棠炫耀这件事儿,她被我这种临危不惧,犹自跳脱的心态打败了,并跟我说,她在外面等着接我下课回家。

    方棠似乎很担心我被乱刀砍死……

    明明我只是写了一篇推文而已,甚至都没发表出去。

    我都跟她说了,明明她才比较危险,能呆在家里就呆在家里,不要出来抛头露面。以后你就是我阁楼里藏着的娇娇,我会去偷电瓶车养你的。

    结果方棠一点也不吃我嘻嘻哈哈这一套:“上次我知道阁楼上藏人的,还是简爱里罗彻斯特的那个疯子老婆。”

    “而且我有的是钱,不用你偷电瓶车养。”她对于谁养谁这个问题,有着超乎常人的倔强,“说好了我要养你,就是我要养你。”

    果然,金主就是金主,一日为金主,终身为金主。我的反攻试探大失败。

    下课之后,我从教室后面的小门跑出去,方棠跟我说她在那儿等我,但是我出来之后,并没有看到她。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那种绑匪片,方棠被套上麻袋抓走,然后一会儿给我寄来一个断了的手指。对于这个场景的恐惧,甚至于超过了对于我自己被绑走的恐惧。

    我连忙掏出手机,想给方棠打电话,可惜我还在角落里翻包找手机,身上的包就被人整个薅走了。回过头,几个我根本没见过的男生抓着我的胳膊,把我一路薅到了楼下。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才真正明白,我是很天真的。

    我以为在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发生过激事件的可能性很小。后来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可以有的,只要人真的想要动用暴力,人多人少都是一样的。

    教室小门那边的楼梯人还稀少一些,但是把我扯出教学楼之后,外面的学生就渐渐多了起来。此时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去吃晚饭的时候,教学楼出来的人朝着饭堂的方向走。

    而我则被扯着往反方向去。

    中间我几次想要甩开对方的桎梏,但是效果甚微,我问什么他都只是说想要见方棠就跟着他走。我真的服了这帮人了,又被方棠三个字拿捏得死死的。

    “你们不能在校园里这样!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

    对方也被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喊喊嘴炮的脆弱样子给逗笑了。我原本并不觉得沮丧或者难过,我只是感到惶恐,并且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那个人薅着我胳膊这么一笑,我瞬间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你松开我!”

    我俩一个往这边用力,一个往那边使劲,我感觉我的胳膊发出嘎嘣一声脆响。然后那个高壮男人的脸色慌张了慌张,连忙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和那人看着青紫的手腕,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我胳膊这么脆弱吗?这么一薅就紫了?

    “方棠到底在哪儿?”

    我手腕疼,脾气也好不了,语气就挺疾言厉色的。对面的壮男果然脸色逐渐凝重,我心想,看来面对黑恶势力,还是应该重拳出击,我凶起来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

    结果我很快就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扭过头看见我身后又出现了一群人,两军对垒,我僵在中间,仿佛某种奇怪的彩头。我就是再蠢也能意识到,他们要开始打架斗殴了,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为啥他们要打架。

    不是要来打我的吗?为什么忽然局势逆转了?

    我在一片混乱里被人抓住手腕,这回回头一看,终于是我心心念念的方棠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人就薅着我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我带跑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风声和脚步声呼啸在耳边,我看着方棠的背影,她真的很多风衣,每一件穿在她身上都恰如其分,好像天生就贴合在她身上一样,奔跑起来风衣的下摆铺展开来,飘飘摇摇,像是一只展翅待飞的枯叶蝶。

    而我是蝴蝶背后的一只灰色扑棱蛾子,不时发出诸如:

    “方棠,怎么回事儿?”

    “说好要来接我,结果我被别人薅走了。”

    “轻点吧,我不想两只手全废了。”

    这种不和谐的噪音。

    我明明不是这种聒噪的人,但是到了方棠面前好像也不由自主地聒噪起来。毕竟她要沉静从容保持自己言简意赅的优良品性,我们俩谈恋爱又不能两个人都是闷嘴葫芦,所以最后硬生生逼得我开始聒噪了。

    我就是想多和方棠说说话。

    可惜方棠不搭理我,我问了几句之后,就闭上嘴乖乖跟着她跑。深秋傍晚,她带着我拉开了一场盛大的逃亡。

    我却懵然不觉,只感慨她抓着我的手力度很坚定,手心很温暖。至于跑向何方,是不是会撞到南墙,都不太重要了。

    方棠拉着我一口气跑进地铁站,才气喘吁吁回头说:“你是不是蠢?后来找你的那波是方建年的人。”

    “那最开始找我的那波呢?”

    我弯下身子喘,看着方棠也在喘息,又忍不住直起身子来给她顺顺气。她跑得头发都凌乱了,狼狈又美丽。我看见她瞳色浅淡的眸子里满是激荡的情绪,像是要把脏话直接说出口。

    我脑子闪过一道光:“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方棠喘匀了气,眼神恢复了平静,对于我是个傻子这件事,她显然已经认命了。

    “你手腕没事吧?”她低头碰了碰我的手,神色很专注,“我带你去看医生。我让他们吓唬吓唬你,让你有点警惕心理,没想到下手没轻重。”

    “疼不疼?”

    我摇摇头:“不疼,看什么医生,浪费钱。”

    我抱住方棠的胳膊,试图用这种亲亲热热的方式,缓解她的情绪。

    “是我太不小心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明天我去办休学吧,后天我们搬家。”

    方棠并没有哄好,她沉默点点头,牵着我去坐地铁回家。

    正是晚高峰,地铁里头人挤人,好不容易挤进车厢,我几乎贴在她怀中,其实我挺享受的,而且方棠还特别小心地护着我的手腕,生怕我被人挤到了疼。我在她怀里自己傻乐,这种欢喜甚至有点冲淡了我要休学和搬家的沮丧。

    方棠忽然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是那种很懊恼的叹气。

    你知道吗?不同人之间的叹息都是不一样的,我仔细研究过。贩夫走卒的叹息和小资白领的叹息是不一样的。

    贩夫走卒的叹息是辛辣的,即便没有抽烟也好像总是裹着一股深邃的烟草感觉,听进耳朵里,就感觉自己耳朵在吸烟。小资白领的叹息呢,是一种冰凉的苦涩,叹在你耳边,恨不得把你整个人都泡进冰美式里,或者把你丢进空调正风口中吹上一整天,吹得骨头都冷了。

    我把我这套社会观察得出的歪理邪说分享给陆鹿姐的时候,她觉得我脑子有病。

    叹口气你他妈整的跟要写个辨析题似的。

    我说:“这叫通感!通感你懂不懂!”

    她说:“神神叨叨,这么会通感你怎么不去当神婆?”

    现在贴在方棠怀里,我倒觉得我真像个神婆,只是听音就可以分辨她的心事。她叹气好沉,不是冰美式的那种叹息,是抽了一整包红塔山后的那种叹息,和我在一起之后,方棠并没有变得更好,甚至要从她体面小资的生活坠入我这种贩夫走卒的生活中了。

    她可能知道五六点钟的地铁是晚高峰,会比较挤,但她根本没有体验过,直到这一天她真的来挤地铁。她以为拉着我坐地铁,总好过走路,却不想弄巧成拙,反而更狼狈。

    所以她懊恼……

    但她懊恼起来也好可爱。

    方棠,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很快你就会明白,底层生活有底层生活的逻辑和智慧。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蠢,只是我一直在踮着脚尖前往你的世界。不过你觉得我蠢,我也甘之如饴。我并不喜欢当什么惊天动地聪明人,只想做你永远不能放心的傻子。

    她小心带我从上下地铁的人群挤出来,检票出站的时候,她终于问我:“你是不是原本想走回家?”

    “没有,我就是想坐地铁。”我跟她十指相扣,“地铁人多我还安心点。”

    方棠舒展了一些,终于又有点她平日里那种运筹于帷幄之间的骄傲了。

    我们去楼下小诊所看了看手腕,拿了大夫开的药。她一手提着药,一手牵着我,迎着夕阳斜晖,慢慢回家去。

    我被她牵着,很受用这种仔细的照顾。从前因为我会照顾人,所以总是我照顾别人。但是跟方棠在一起之后,她一直很主动照顾我,这里面固然有觉得我是个大傻子的缘故,但是我太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了。

    明明她根本不明白怎么照顾我,也根本不擅长。我却觉得她笨拙的样子,也是一种很爱我的表现。

    有情饮水饱。

    有爱呢?有爱不饮水都可以饱。

    方棠,跟着你喝西北风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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