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祈祸事，山秘传，枯骨坟
“我看见了。”这是林思田平复心情后，对祸殃说的第一句话。
祸殃拉着他坐到草甸上，也不催促他，就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到过山北那边，我遇上了村里刚刚送去的三叔，他当时半个身子都在石头里，跟我说先前过去的人都死了，我想救他，但他那陷进去的身子我不管如何都拉不动。三叔最后让我赶紧走，并交待我，说什么也要逃出这座山。”林思田道完后，犹如那天一脸茫惊恐然地看向了祸殃。
祸殃也在这一刻下了决心，轻声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不该由凡人解决了，就交给我吧。”
林思田在这一刻，终于听见会有神帮他们后，一把抱住了祸殃，又一阵痛哭。
金鲤儿见到祝溪这时扭捏地背过身去，悄悄凑到其身旁用传音咒意念说道：“搞什么，你都过完成年的生辰了，竟然还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
“他和我看起来一般大，我已成年，他必定也成年了，既已经成人，他就该学会与生人保持距离。”祝溪以意念回驳道。
金鲤儿听后不禁翻了个白眼，道：“糟心。”
林思田这边，祸殃仍有一事不明，就是明明通往山北的路几乎都被封死了，林思田又是怎么去往山北后，还能顺利回来的。
毕竟如今唯一的道路，只能经由山顶的山精庙才能攀到山的另一面。祸殃不觉得这个一手遮天，企图遮掩山北之事的山精，能放任林思田将山北的秘密带回来。
祸殃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林思田却告诉他，由于先前连绵的雨季，那时山腰上的溪流随着大雨，冲刷出了一条经北的分支，自己也是在雨季时一个失足，落入溪流里淌到了山北，之后也是沿着溪流一路爬回来的。
祸殃听后想起了进山的那条溪流，祝溪这时却回过头问道：“你既然知道送去的人都死了，为何不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村里的那个老头。”
“若是你，你会选择将这些事告诉村里人吗？我们走不出这座山，同圈里的羊没有半分区别，只能任人宰割。但你知道村里养的羊什么时候会被宰的最快吗？那就是羊会跳栏子的时候。”林思田对着祝溪一改神态，冷漠地说道。
祸殃这时制止了两人的交谈，他向金鲤儿和祝溪告知道，待会儿三人便入山北。金鲤儿见此时天色渐晚，向祸殃询问：“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要不然等明日白天，再入也不迟。”
“不必等了，急一些也好，就当给对方个措手不及”祸殃照旧确认道。
结缘听闻此，不由眯着眼，心里思索着‘先前难不成不是神君大人自己说的操之过急’
林思田一听祸殃三人要去往山北，当即向祸殃自荐道，自己可以为祸殃他们引路，重走当时的那条小路。
祸殃没有接受他的提议，解释道此行说不准会遇上些什么，他还是待在村里比较好，毕竟若真如林思田所说一般，山北这个地方对凡人就太危险了。
祝溪这时在一旁，对着林思田做起手势，表示道“他们是用御空飞行，飞过去的。”
林思田趁着祸殃背过身，狠狠地瞪了一眼祝溪，他感觉到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和这个人合得来，然而祝溪此刻也不甘示弱，对着他轻蔑一笑。
两人之间犹如针尖对麦芒，就在下一刻祸殃转回身的点滴时间，其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林思田目送着祸殃一行人走出自家门外，渐行渐远，终究忍不住冲上前向祸殃呼喊道，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遇到什么不测、打不过，丢下他们逃跑也是可以的。
祸殃没有回头，举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听见了。金鲤儿这时不由在一旁感叹道：“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实诚的凡人了，竟然对尊神、仙官说打不过，可以逃。”祝溪这时也是一反常态表示道，他除了某一点之外，的确是个还不错的人。
祸殃没有与他俩贫嘴，而是停下脚步，吩咐金鲤儿道：“为了以防万一，你现在去找这个村的族长，让他今晚尽可能地将村里人聚在一起过夜。”
金鲤儿当即领命退下后，此时只剩下了祝溪与祸殃二人。祸殃原本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将其余的三灾也召来。
祝溪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祸殃这一刻有些发懵，他不明白祝溪对他道歉的理由。
只见祝溪接着又保证道，自己日后定会勤加修习术法，不会再出现今日不识‘困兽四塞’这种事情的。
祸殃听明白后表示自己没有生气，对方却一口咬定他今日确实有不满过。
祝溪是祸殃一手养大的，没有人能比他更会感受祸殃的心情变化。
祸殃见此也不再否认，他确实在先前有过些情绪，但不是为了祝溪的术法方面。祸殃此刻让祝溪直视着自己，祝溪听见后顿时紧张了起来，但他还是非常情愿地看向了祸殃的双眼。
“你先前说道‘逼良为娼’，我现在问你，你知道何为‘娼’吗？”祸殃紧盯着祝溪的神态，似乎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祝溪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祸殃恼怒的原由了，他清楚祸殃不喜欢谎话，便一个劲地支支吾吾道，想尽量将此事给搪塞过去。
“是结缘神教你这个词的吗？”祸殃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祝溪对此连番否认。
“那便是旱仙。”祸殃几乎已经确认道。
祝溪知道这种事情在祸殃的面前说什么也瞒不住了，便尽量坦白道，先前有一回同旱仙出山的时候，在一处都城中正好碰见了门前站满姑娘的青楼，于是祝溪便随口问了旱仙那是什么地方，之后的东西也是从那时了解的。
祸殃至此一阵惊愕，立马打断道：“他带你进去了？”
祝溪摇了摇头。恰巧这时金鲤儿已从远处走来，祸殃只能对此匆匆收尾道：“你以后禁止再同旱仙单独出门，还有就是得空替我转告他，他曾经的荒唐事我还记得，两千年前的杀鸡儆猴，并不代表活下来的‘猴’就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永久地高枕无忧了。”
祸殃同二人进入山北范围的那一刻，果真感受到了一种针对遁身潜行的禁制，一种单凭山精远非能设下的禁制。祝溪这时想了起来这座山的名字‘月纱长明山’，他从刚刚得知的事情，有些奇怪为何前面会放上‘月纱’二字。
金鲤儿解释道，自己曾有耳闻说是青都大青主偏爱长命山萤石散发的光芒，青都的一些侍仆有幸见过这种萤石的光，说是如透入薄纱的月华一般纯净柔和。结果，此消息传闻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后，青都人人皆知长命山荧石有着月纱光芒。大青主据此，顺势便将长命山正统地更为了‘月纱长明山’。
祝溪听至此，不禁有些嗤之以鼻道：“那种微光听上去能做什么？我搭个铺盖睡在院子里，外面不也是这种光。”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又不是那位老祖宗。”金鲤儿回道。
祸殃耳闻这句，有些不悦提醒道：“金鲤儿你是祸殃神座下的四灾--鲤仙，早已不是大泽的鲤鱼精了，如今的你哪有什么老祖宗。”
金鲤儿一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话，不禁连忙收回更正。也就在这时，祸殃收起御空降到了山中的一片空地，二人紧随其后。
事态如料想一般反常，照理说山南年复一年送往山北如此多的人，这里早该灯火通明了，何至于此刻的荒无人烟，萧条幽静。
“金鲤儿，将周围点亮。”祸殃吩咐道。
金鲤儿迅速接令，当即掐起手诀，施展术法。只见下一刻，周围浮空依次迸发出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周遭景物随即在火光的照耀下立马变得亮堂了起来。
祝溪这时向祸殃疑问道：“我不明白，不是说山北存在那种能发出光的萤石吗？虽说听着鲤仙的描述，想来发出的光不会很亮，但也不至于是如今周遭的一片漆黑。”
祸殃也在为此疑惑，蹊跷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但既然来了这，还是得靠自己眼见为实。倘若当时能叫结缘一起来便好了，想着结缘能替他一展‘凌波’，饶是再大的范围，也可清清楚楚。
然而结缘既不在，祸殃又想到，若是真的如山里人所说，长年累月地往山北送来了如此多人，就算同林思田所说一般都死了，也总归是会有些痕迹。
祸殃一想到这，不再犹豫。实在没有法子便将整个山北都寻一趟，也未尝不可。
然而就在几人接连踏了几个时辰的山路，不用多远都能瞧见前方的山顶，却依然一无所获后。祝溪率先一屁股坐下，认为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这山都快到头了。祸殃也意识到了这点，随即挨在祝溪的一侧也席地而坐，他越想越不明白，既然山南这四百年来，年年都在送人，那么如今这些人究竟在哪呢。
金鲤儿见两人如此，自己便也照着瘫坐在了地上，不仅如此她顺势还靠在了祝溪的身上，些许疲乏地说道：“照路照得太累了，给你鲤仙姐姐躺躺。”
祝溪本想趁机骂上一句，然而下一刻另一边的祸殃也将身子放松靠了上来。祝溪顿时闭住了嘴，还见机装作疲惫的样子，大胆的将脸贴在了祸殃的头顶上。
“我实在想不出来，都说生者见人，死者见尸，既然山南送来了那么多人，为何我一点痕迹都没有寻到。”祸殃有些泄气地自语道。
祝溪看着身旁的祸殃陷入一筹莫展的沉思，不禁开解道：“我们今晚已经做得够好了，那些来到山北的村民或许藏了起来也说不定，毕竟若是被人能轻易发现的事情，那便不叫真相了。”
祸殃听完，心头不由震了一下，他因祝溪刚刚所说的话，猛然抬头想请教祝溪一些疑惑，却不想祝溪的脸正挨着自己，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各自的嘴唇也因这场偶然，贴合在了一起。
虽说是短短一瞬，祝溪此刻的意识却像是熟透了的野果一般爆裂开来，他的脸颊也在一瞬间趁着夜色不注意，悄悄染上了些红晕。
而另一者的祸殃根本没将这个意外当回事，他稍微让开了些微不足道的距离，伴随着呼出到祝溪脸上的热气，祸殃此时带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较真，紧盯着祝溪问道：
“若是你，你会将这些山北的人藏至山的何方？”
祝溪此刻心跳地快极了，他一边想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一边又得匀出精力回答祸殃的问题。
“那不好说，得看是活人，还是死人了。”祝溪辛苦地答道。
祸殃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祝溪便继续望着祸殃的眼睛，两人相距不过三公分地说道：“活人没法藏，毕竟如您所见，这边根本没有活人味。但如果说是尸体的话，年年积下的尸体，必然没有比‘从山崖抛下’更省事的了。您还记得吗，我们是从山南脚下上来的，那山北脚下是什么样，我们未曾得知。况且这里的山民他们也无法下往到山脚了，过于巧合的事情，那未免就有些故意而为之了。还有就是别忘了，林思田当时说他的三叔陷在石头里，也不排除其他邪术的可能。”
祝溪说完后，依然直直地盯着祸殃的双眼，他喜欢祸殃此刻的眼里唯独只剩他的倒影。
祸殃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祝溪说得很有依据，他像小时候一般抚摸着祝溪的脑袋，毫无保留地对他的想法进行了夸赞，顺势站了起来
就在祝溪还在纠结祸殃怎么站起了身时，另一边的金鲤儿也在下一刻瞬间起了身。
她顿时充满戒备之心地向祸殃和祝溪提醒道：
“山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