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终不同
“当然。”姜鸿想了想,到底没有把她与朱氏做交易的事情道出。
“我发现你对一些人的了解,简直……”卢扬飞一时之间找不到最恰当的词语来形容。
姜鸿却能听明白卢扬飞的意思:“只要下功夫,就没有了解不了的人。”
“你下这些功夫,是为了什么?”卢扬飞想到崔明晏,“为了崔明晏此靠山?为了有足够的筹码和他交换,确保能抱紧他的大腿儿?”
“嗯!”姜鸿大大方方地承认, “崔府的门客,比起其他府邸虽然不算多,但博学多才,崔郎君本身也足智多谋,若我无半点儿用处,仅仅靠着两百金,也投不了多久的诚。”
“故而你想变得有用,一直有用?”卢扬飞略抬下巴,他看姜鸿的目光,透着一种难以猜透的光芒,“你真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娘当中,最好理解又最难理解的女娘。”
姜鸿搁下筷子:“这有什么难理解,我想存活,姜家想要立足,姜家有姜家之富,而我,也总得有些用处。”
卢扬飞给姜鸿的酒杯倒满:“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务磊,也找过机会问过谢大娘子,但他们姐弟俩都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听到这里,姜鸿已经可以预料到卢扬飞想问什么了,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继续吃烧鸭。
“你之前跑到西郊跑马地,在兔唇坡里冒死拦下务磊,让务磊落马,无法再继续跑马比赛,红月发疯,你又拼命扑过去救下务磊……两次,你救了务磊两次。”卢扬飞问道,“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你能看在咱们现在这么熟的份上,给我一个答案么?”
“郎君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大抵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姜鸿真心觉得像勇救谢务磊这样的事情,往后若有必要,她还是会救,“我可以给郎君一个答案,就看郎君信不信了。”
“你说。”
“盼盼。”
卢扬飞觉得没听清:“什么?”
“我是为了盼盼。”姜鸿把之前跟崔明晏和弃时说过的理由再搬出来,当然也是真的缘由,“盼盼从前帮过我,我是为了报盼盼的恩情,在知晓有人想对谢十三郎君下手之后,在当日我才赶到西郊跑马地去,在兔唇坡不顾一切也要救下他。”
“谢大娘子帮过你什么?”卢扬飞晓得盼盼就是谢谷婠的小字。
“过命的交情。”姜鸿答完见卢扬飞还想再问,截断道,“其他无可奉告。”
卢扬飞顿时再问不出其他疑问来,沉默了会儿,也是思忖了会儿,说道:“听崔司直之意,此次我在夫子庙闯下的祸端,也是你出的主意?”
姜鸿不答反问:“崔郎君都说些什么了?”
她觉得无居大师此人,卢扬飞都不知道,崔明晏应当没把中心院庙修复二贤塑像之事,完完全全地跟卢扬飞说。
以她在前世从楚安宏嘴里听到的崔明晏,从侧面了解到的崔大腿儿,到今生她三番五次地造访崔府,正面和崔明晏打交道,种种细节来看,崔明晏不和卢扬飞实言,定然是有顾虑的。
就不知那个顾虑是什么了。
卢扬飞一听姜鸿这么问,讪笑着说道:“你嘴还真严!”
“不是我嘴严,既然崔郎君不完全和郎君说透,定然有崔郎君的道理。”姜鸿点到为止地说道。
“有什么道理?不过就是不信任我。”卢扬飞甚有自知之明地自嘲道,“也是我先前太过混账了,无法让人信任。”
姜鸿笑而不语。
从小酒肆离开,卢扬飞回卢府,打算自此修身养性,要做个可以令崔明晏完全信任,什么事情都能跟他坦言的好儿郎。
姜鸿则再三叮嘱:“郎君这三五日,切记勿冲动,不管发生什么,最好都不要出府门一步,尽量别再起什么风浪。”
“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子是我的大妇。”卢扬飞听旁人叨叨,就算是他阿姐,他也觉得烦,但听姜鸿念叨,他莫名地有一种温暖之感。
“郎君自重。”姜鸿可不觉得这个玩笑话好笑,“此等玩笑话开不得。”
卢扬飞今日是骑着马儿来的,鱼火早牵着马儿在旁等着他,他听到姜鸿竟这么正经地反驳他的玩笑话,不禁走近了两步。
姜鸿被这么一靠近,下意识地跟着退了两步。
“你真想招郎婿入赘姜家?”卢扬飞没有再进,问出了自从在淼淮轩的敞轩里,意外听到姜鸿说想立女户的想法之后,他就最想问她的一句话。
“没错。”姜鸿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不想当妾,我能理解,可你竟然生出想立女户的想法,我无法理解。”卢扬飞低着头,视线落在姜鸿微仰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出他的心里话,“你可以努力,我也可以努力……”
“郎君想努力是件好事儿。”姜鸿打断卢扬飞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劝她放弃立女户的念头,但这不可能!
卢扬飞一被打断,张着嘴儿好一会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想努力,有我想努力的目标,还有我想努力保护的人。”姜鸿一直觉得不是在一个门槛里的人,根本无法做到相互理解,何况她和卢扬飞真正相识的时日尚短,彼此都只是粗浅的了解,想法做法不同,很正常。
既然正常,她其实并不想说太多。
多说无益。
转身上了姜家马车,姜鸿坐进车厢,掀起车窗的窗布,看着未骑上马背,仍站在小酒肆前面向她的卢扬飞,说道:“郎君与鸿是不同的人,也拥有着与鸿完全不同的人生,有些艰辛与苦难或许有相通之处,但终归还是不同的。”
言罢,她让老楼起程回府。
姜家马车渐行渐远,卢扬飞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郎君,咱们也回府了?”鱼火问了一句。
卢扬飞似是仍陷在某种思绪当中:“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鱼火哪里晓得:“奴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