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做不到
再说了，她真如实道出，也不见得崔大腿儿和眼前的刘夫人会相信，指不定相反过来还得觉得她得了疯魔之症呢。
“应。”朱氏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姜娘子想要走到哪一步？”
“应夫人和应明月母女俩被应扶风厌弃，歹毒蛇蝎心的臭名如影随形，彻底身败名裂。”姜鸿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可以。”朱氏答应，区氏自己做的事情，只要一被披露出来，姜鸿想要的结果，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
而在她所属的官家夫人的圈子里，只要她把所知的事实放出去，无需几日，必能传到应禄耳里，让区氏与应明月的真正面目尽显于人前。
“好，那便说定了。”姜鸿起身，“茶很好，鸿多谢夫人。”
姜鸿起身，不自觉地往窗台外的孔江望了一眼，隐约可见对岸的夫子庙。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夫子庙出了一件大事儿，事关东宫太子妃之弟，起先还被压着，后来压不住，闹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
近时她的事情太多，险些要把此事儿给忘了。
这会儿看到孔江，瞥到不远处的夫子庙，这才想了起来。
姜鸿离开后，朱氏特意走到窗台前，往孔江望了又望：“你说，她在看什么？”
毛妈妈哪里知道：“奴不知，大约是在赏孔江上的风景？”
朱氏觉得不是。
姜鸿一出望仙楼，带着珠圆直奔严府。
叶良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刚听严府下人说，昨儿姜鸿便派身边的丫鬟来说，今日上午会来严府接他归家，他的精神便更好了。
离家多日，他确实想家了。
还有……还有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娘会亲自来接他，他便更期待了。
严城需当值，尚在太医署未归，不过叶良出严府归家之事，是早安排妥当的，由留下接待姜鸿的他的随从广丹执行诸事。
姜鸿见到广丹，未有闲话，很快到客院接叶良。
“叶三郎君早盼着姜娘子来了。”广丹边带着路，边试探地说了一句，此是他家郎君交代的。
姜鸿浅浅一笑：“叶三郎君因我受伤，幸而严太医出手相救，在严府静养此数日，伤势好了些，想要归家的迫切心情也是有的。”
此话之意是说叶良盼着她来，乃因着叶良想家了，而非想她？
广丹在心里把姜鸿的回答给重复了几遍，觉得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待郎君下衙回府，他还得原话上禀，看看郎君觉得此话是个什么意思。
“我家郎君出手相救叶三郎君，一则是医者仁心，一则是崔郎君派康和送来的。”自家郎君与崔司直相交，他和广角也与康和、建平相熟。
姜鸿看了眼广丹，从一开始就觉得严城的这个随从与她说话，总是有意无意在试探什么：“我与应明月的私怨，先是叶三郎君救了我，再是崔郎君帮了我，最后是严太医仁义相助，诸位郎君之恩，鸿皆铭记于心。”
广丹听着觉得差点儿意思，但叶良所在的客厢到了，已容不得他再说些别的。
“叶三郎君！”姜鸿走进门，转进内室，一眼便看到靠坐在床榻之上的叶良。
叶良温柔一笑：“姜娘子。”
“我来接你了。”姜鸿在床榻边上站定，“郎君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叶良听到姜鸿亲口说来接他了，和从照顾他数日的广丹嘴里听到她要来接他时，感觉十分不一样，脸红心跳地摇头。
姜鸿没察觉叶良的异样，只以为他是身上的刀伤大好，脸色也跟着大好而已，不禁也高兴起来：“那我们便走吧！”
“好。”叶良颔首。
从客院抬到严府二门处，广丹找了两个严府下人，以及一抬软轿，把叶良搬上软轿，再抬到二门处登上姜家马车，靠着车壁早就准备好的柔软大迎枕，全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叶良顺利坐上马车，马车顺利起行。
一切都很顺利。
姜鸿随后跟着坐进车厢，心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娘子的心情颇佳？”叶良略有所觉，不禁出声问道。
“嗯！”姜鸿重重点头，“解决了一桩麻烦，我心里开心。”
叶良脸上的表情一滞，僵了半晌，方声低如蚊地相问：“是……解决了我这件麻烦事儿么？”
“当然不是！”姜鸿即时否定，她往叶良那边靠了靠，十分真诚地说道，“全靠三郎君在那日晚间的紧要关头勇撞应明月的车夫，才救下的我！三郎君于鸿而言，是救命恩人，大恩人！”
叶良表情一变，眼眉皆笑地说道：“那日晚间的情形，换作旁人，亦会如某一般，扑上去救下娘子的。”
“我相信，换作旁人，大抵他们也会向我伸出手，但像三郎君那般不要命地从车夫的刀下救下我……”姜鸿收起满脸满眼的笑意，认真地说道，“却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以真心换真心，但又有几人真正能做到？”
“路过不平，拔刀相助，若是以已身性命为代价，更无几人能做到！”
“鸿实言，若换地处之，鸿能在三郎君危难之际以命相救，换了旁人，在不危及性命的前提之下，鸿能一搏，能不能救得了人全看天意，但若以鸿的命换旁人的命，鸿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叶良未曾想到他的一个问题，不止让他得到心喜的答案，更让他听到姜鸿内心最真实的坦白。
一时间，他怔愣住了。
姜鸿说完自己想说的，却是不在意叶良心中作何想，侧身就掀起窗布往外望，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笑若灿阳。
“真心，能换真心的。”良久，叶良说道。
“嗯。”姜鸿轻轻点头，却未回头，整张脸仍旧沐浴在温暖的细碎的金芒之中。
“你不信？”叶良见姜鸿只简单一个嗯声，以为她不信，只是是他这个救命恩人说的，她不免得敷衍一声。
姜鸿这才转回头：“信啊。”
“那你……”
“我刚才说的意思，是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努力未必能换得成果，付出更不代表就一定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