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绝蒲卷 身死
西京尚书府
姜年迫不及待见到父亲，她加快着脚步，一路小跑着。宋晋阳跟在她身后急忙喊道“小年糕你跑慢点！”
雨亭中的男人震住了身形，不可置信寻声望去，却红了眼眶“年年……”
姜年流着泪向前抱住他道“老爹，我好想你。”
姜澜顿时老泪纵横道“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楚毓欺负你了？”
姜年哭着摇了摇头，宋晋阳此时也走进了雨亭，向姜澜打招呼道“尚书大人好。”
姜澜看了看宋晋阳又看着姜年，他忍住了泪水，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道“年年……你已经是人妇了，可不能跟外男走得太近了。”
姜年摇了摇头道“老爹，我已经与楚毓和离了。”她拿出了和离书递给姜澜。
姜澜的表情从震惊转为生气，他气道“你你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与我商量商量？”
姜年擦了擦泪水，坐了下来道“老爹，当初我与楚毓，不是说好了是假结婚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老爹那么生气……
宋晋阳看情况不对，他认真地对姜澜道“尚书大人，事关重大，请借一步说话。”
姜澜冷哼一声，但还是与他一同到了不远处。
姜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再回来时，姜澜却是平静了许多。她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说了什么啊？”
宋晋阳却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事。”
姜澜道“年年，肚子饿了吧，爹让福娘给你做你最爱的桂花酒酿圆子。”
她一听，顿时笑开了花“好耶！”她弯起了杏眼，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浪漫。她开心的向姜澜撒娇着。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如今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时间一晃而过。夜已深了，静谧的空气中中浮动着夜来香的香气，如美人轻吐香兰，若有若无的销魂。那浅金华衫的少年郎，如约而至的到了一座风雅的庭院。
“楚兄，今早可别生我的气～”他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朝背对着他的玄衣青年调笑道
楚毓转头看向他，神色冷冷。却不禁放柔了语气“我知道都是姜年的主意。”
宋晋阳敲了敲桌子，无奈道“我说你们夫妻怎么回事？吵架了拿我开火啊？”
楚毓低垂着双眸，脸色也沉了下来“我们没吵架，我没答应她可以离开。”
宋晋阳挑眉看着他道“和离书都写了，法律上她不是你的妻子了。”
楚毓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张纸。我与她，一同拜过山河神明。除非山河破碎，日月颠倒，我与她才算分离。”
“可她要死掉了，这算不算分离？”
宋晋阳没好气道
楚毓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给他递上了一杯酒水道“你都不担心，我又担心什么呢。”
宋晋阳明白，他是话里有话。他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楚毓，人活那么明白很累的。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这西京百事通你做得了，啥都知道。
楚毓笑了笑“我可以等，我尊重她的选择。”
宋晋阳却是叹气起来“楚毓，何必呢？”为何要用几百年光阴，去等待一个不爱他的人呢。
“因为我爱她。”楚毓认真地回答他，眼神热诚又坚毅。
听到这话宋晋阳猛地看向他。几千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说出了同样的话。记忆中的许多事已经模糊了，他又何尝不知道等待的滋味。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道“楚毓，无论如何你都要等到我回来。在这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带走姜年。”
“好。”他点了点头，与宋晋阳碰了杯。
他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正欲离去，楚毓却叫住了他“等等！”待他回头，楚毓才继续问道“我一直好奇，你与姜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晋阳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笑道“按理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外公。”语毕，黄衫少年便跃着轻功，消失在了庭院。
楚毓眨了眨眼睛，他思索了一会，才笑出声来“果然如此。”
第二天清晨
清晨的天气却不是那么好，大雨倾盆而下，阴沉的天也使人的心情更加低落。
御医隔着手帕为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少女诊脉。
姜澜焦急地问他道“陈太医，小女如何？”
陈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尚书大人，令媛油尽灯枯，还请您另请高明。”
姜澜一听，脚步便踉跄起来，猛的后退几步。虽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此话，还是备受打击，他喃喃颤抖道“怎么会这样……”
御医叹气着，对着他行了一个礼道“告辞。”
姜澜红着眼睛，眼泪却不可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呜咽道“年年，明明还有几月，便是你二十八的生辰了。”
床上的姜年动了动眼球，她艰难的睁开眼，看到在她床边哭泣的姜澜时，她声音沙哑道“爹……别哭了…”
姜澜擦了擦眼泪，急忙握着她的手道“年年，老爹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姜年勉强笑了笑“这…这不是你们的错。我这一生也很快乐…”
姜澜眼泪流得更凶了“孩子，爹舍不得你啊……”
姜年神色苍白着，她气息奄奄，却还是面带笑容道“您别哭，我要去找娘了……娘看见我，一定会很开心…很……”
话未说完，少女的手便从姜澜手中滑落。姜澜颤抖着手，问道“年年……”
可并未有人回应他。
楚毓此时走了进来，他忍着流水，扶着姜澜道“爹，我们还有机会救她。让我…带年年回去吧。”
他不敢面对姜年，他接受不了与她的生离死别。他站在门外听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进来。
姜澜努力沉静下来，他踉踉跄跄起身道“小毓……我知道你比谁都要难受。”
楚毓颤抖着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声音也随着暗哑起来“之后便不会痛了，你会有个健康的身体。”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乌鸦鸦的云也压着人们的心头喘不过气。
尚书府和相府都挂上了白绸和白灯笼。
不出半日，西京便传遍了姜年逝世的消息。前来吊唁的人挤满了相府，楚因一行人忙着应付他们，阻止他们去打扰楚毓。他们都知道，主子心里不好受。
冰室
诺大的冰室犹如北极冰原上的寒洞。在冰室的中心，有着一座千年玄冰打造的灵棺。棺内放置着一盏琉璃灯。灯内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而冰棺旁，伫立着一位深黑色孝服的青年。
若是有人在场，定能看到他那双不知是哭了多少次通红的双眼。他看着冰棺中躺着的一身白衣的少女，她苍白的神色被脂粉修补过，红润了几分。黛眉楚楚，好看的眼睛安详地闭着。她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周身都是雪白的白木香，散发着柔和的芳香。
他隔着冰，触不到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直达他的内心，似乎也要把他的心一同冻住一般，他低声笑了出来，随后那笑声又变成了呜咽声，回响在空旷的冰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