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绝蒲卷 和离
朝府
窗外的雨潇潇落下，打在了堂厅外的芭蕉叶上。凝辉厅上，下人小心地给主位上的儒雅俊俏的男人递上茶，随后便退了下去。
他吹了吹茶问道“去了相府一趟？”
朝祁恭敬道“是。”
男人摸了摸胡渣道“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跟楚毓关系不好，他怎会给你拜贴？”
朝祁闷声道“此行，孩儿得知了叔父的消息。”
他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他知道叔父的事一直是父亲的一个心结。当初叔父下落不明，朝家虽是因叔父受了无上荣耀。但父亲并未因此而开心，而是郁郁寡欢。他们朝家，是神族后裔，生来容颜就比常人俊美，甚至到五六十时，还是年轻的模样。可父亲因为叔父的失踪变得苍老了许多，他们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时间一晃而过，至今过去了五十年。
“啪嗒——”清脆的茶杯破碎声划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师椅上的男人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走向他道“祁儿，可是真的？”
朝祁扶着他道“神光扇记下来了。”
神光扇漂浮在半空中，浅金色的扇面上显示着一颗星星幻化成了一个黄衫少年的模样。少年欣喜又激动的神情冲击着他的视线。他双眼通红，流泪满面起来“弟弟……”
朝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父亲别担心，叔父他成神了。他今日与孩儿说了许多，他让孩儿转告您，他从未怪过父亲，您永远是他最好的哥哥。”
男人眼含泪水郑重道“好！好！只要他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朝祁点了点头，男人拍了拍他的手道“祁儿，带着神光扇去见陛下吧。”
朝祁抬头望向男人，不解道“父亲？”
男人擦了擦泪水，轻声道“祁儿，本朝开朝以来，自先帝羽化成仙后，便再无第二人。你叔父是跟随先帝的将军，想必也跟随着先帝一同成仙去了。”
朝祁沉默着，他知道父亲的意思。朝家几千年来，才出了一个神明。如今当朝武相至今未曾选出，而今他又刚从边境归来，父亲此举，是想延续朝家的荣耀。
他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说道“孩儿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
相府
海棠花树下，宋晋阳与姜年正下着围棋。姜年落下一颗黑子道“大天才，你这次输定了。”
面前的浅黄色长衫青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叹气起来“唉……”
姜年抬眼看了他一眼“你都叹了一上午了，能不能用心下棋啊？”
宋晋阳撇了撇嘴道“小年糕，你这去意已决的态度是跟谁学的啊？”
姜年顿了顿“晋阳兄，不必替我惋惜。白云苍狗，人间过客。我这一生，已经拥有了许多女孩都不曾拥有的，我有爱我的家人，爱我的朋友，富足的生活，和我引以为傲的学识。在这世上，我留下了这书楼，让大家都可以读到自己想读的书，也爱过了人。认识了你们这些真心待我的朋友，不枉费来这人间走一趟。”
宋晋阳听她这一席话，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姜年面对生死，竟然还是那么豁然。他浅笑道“你真的长大了。”
姜年示意他继续下着围棋道“可否拜托晋阳兄帮个忙。”
宋晋阳嘴角勾起“有什么事是楚毓办不到的，还需要我帮忙。”
少女不怀好意地地看着他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这时楚毓走向他们道“在谈什么呢？”
少女抬头看向他温柔笑道“回来啦？”
楚毓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嗯，赶着回来见你。”
宋晋阳啧啧道“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了。”
正当他欲要起身时，姜年突然说道“等等，我待会与你一同走。”
宋晋阳转身疑惑道“啊？”
楚毓也沉下了眼睛，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姜年轻飘飘道“我与楚毓和离了。”
宋晋阳猛的瞪大双眼看着她，惊讶极了“你说什么？！！！”楚毓怎么可能同意和离？他不发疯都很奇怪了，如今怎么会同意与姜年的和离。
姜年扬了扬手中的和离书，上面白纸黑字和两个红艳艳的手印刺眼无比。
宋晋阳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看了看楚毓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内心疑惑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吵架了？
姜年此刻开了口“晋阳兄，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见父亲吗？”
姜年正向他使着眼色，他才知道姜年所谓的帮忙是什么。
宋晋阳这时冷汗直流，楚毓正冷冷地看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现在估计死了几千次了。
“啊对对对，咱们走吧。”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小命要紧。他可不想继续受着楚毓的眼神刀了。
姜年向楚毓挥了挥手笑道“楚毓，我们都自由了。”
楚毓静静地看着她，沉默着并未说话。
姜年收起了笑容，回过身去。他眼神中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不愿去想，她也没时间再继续想了。
“走吧。”
楚毓看着粉浅的少女与黄衫青年肩并肩一同走过花园，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身离去。
海棠花还在开着，纷纷飘落下浅粉色的花瓣。
他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伸手一碰，竟然是眼泪。回想到昨夜的事，他不禁越发觉得难过起来。
姜年对着他说“我不想变成那副让我自己都讨厌的模样，所以我把镇心石还给你。”
他摩挲着月牙状的玉石，有些艰难的开口“对不起……”
她弯着眼睛看着他“不必与我道歉，我没怪你，我知道你想让我活下来。”
一时间琉璃居内寂静了下来，连外表的蝈蝈叫声都听得见。
姜年轻启朱唇道“楚毓，我们合离吧。”
他握紧了双拳，他正想些什么，只听见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是假结婚，和离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他沉声道“好，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你只有三天时间了，姜年。
少女坐在床上，晃动着脚。“我想多陪陪父亲。”
他知道，大卫律法严明，嫁出去的女儿，除了省亲，便无法继续承欢膝下。所以你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还是选择回家吗。
他眨了眨眼睛，泪水已将他的视线模糊，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向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