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撞个满怀
里屋中传来动静,吓得纪丰暖连忙逮着他躲到一旁的树后去,树身尚小,哪里遮掩得住两个活生生的人。
出了房门的女子手中还握着快完工的盖头,一路走来扫过瘫倒在地上的下人时眼里也没有一丝惊慌,径直地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嘴里念道:“早料到你要来,还特地开了小院的窄门为你留着却不想你竟是翻墙进来。”
“窄门太小,容不得两个人并行。”盛九天回应道,顺便将躲在树干后面的纪丰暖一把拽了出来。
纪丰暖慌忙捂上了脸,弯腰道着歉:“姬姑娘,我与家兄未拜请帖而来实在叨扰,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家兄?!”另外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盛九天低下头,正巧瞧见她通红的耳畔。
“盛公子,这位姑娘她……她是……人吗?”姬萤问得小心。
而垂下头正紧盯着纪丰暖的男人却脸黑一片,揪着她的衣领处稍稍使力将她拉了起来,逼着她直着腰与自己对视。
盛九天挑了挑眉,看见纪丰暖那轻微却不可忽视地咽口水的动作。
“她当然不是人了。”这是他回应姬萤的话。
纪丰暖周身一僵,姬萤见二人气氛微妙连忙说道:“秋风乍凉,那边有一处水榭,我们去那里避着风慢慢聊。”
盛九天松了拧着纪丰暖衣领的手跟着姬萤往前走去,纪丰暖拍了拍胸口缓过一口气来,见二人走远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姬萤步行端庄,头上的金步摇随风而动:“盛公子何时有的妹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什么妹妹,一个贴身伺候的奴婢罢了。”
纪丰暖的心口处一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盛九天说这话时扫了她一眼。
她可是妖界唯一一个会火术的妖怪,不能被他的言论所左右,要镇定,要端庄。
她的步子迈得轻缓,额饰上缀着的玛瑙珠子也随风而动。
她越是冷静、端庄,盛九天越是觉得心中有一股气。
“奴婢?”姬萤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盛公子何必欺瞒于我,若是奴婢怎又会与公子你戴同一款额饰?”
纪丰暖闻言连忙将头上的额饰扯下放进袖中,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却不料这一动作被盛九天撇头刚好瞧见,他的一张脸立马就沉了下来,纪丰暖却还有模有样地说道:“是奴婢冒犯了。”
盛九天的眉眼微动,震袖往面前的水榭走进去。
他落了座,纪丰暖准备跟着他坐下,却被他一眼瞪得不敢动作。
姬萤见状笑着沏了茶推到盛九天的面前:“盛公子,这位姑娘才是你要找的人吧!”
“他要找谁啊?”
“真命之人。”
盛九天被口中的茶呛得轻咳,连带着一双眼也布满血丝。
“真命之人!?”纪丰暖还要说些什么,却见盛九天一抬手,衣袂翻飞间,纪丰暖已经没法开口说出话来了。
“对面有处凉亭,”他站起身来朝着对面指去,“我有要事与姬姑娘相商,你先去那边等着我。”
纪丰暖张了张嘴,反驳着他的独断,他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一会儿就过来。”
然后,纪丰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往阶梯下走去,任由她如何反抗都没有结果,一股力量推着她向对面的凉亭处走去。
直到迈进凉亭,束缚她双脚的力才消失,可是当她想要走出凉亭向盛九天要个说法时,她的脚就又会被那股力量控制住。
她没有办法,只能在凉亭的椅子上坐下,刚好抬头就能看见水榭中的二人。
姬萤眼眸中的笑意尽显,将手中的盖头摊到桌上,装作无奈地说道:“明日分明是我的喜事,怎么今日瞧来我这盖头却是为别人绣的。”
盛九天斜着身子偷偷打量着对面凉亭之人。
“盛公子。”姬萤敲了敲桌面唤回了他的神思,“这位姑娘惹得你如此上心,恐怕正是你所寻之人吧?”
盛九天抬眸看了她一眼,应道:“我所寻之人前世为仙,就算她犯下天条被贬也应当是坠入凡尘,怎么会变成与我一样的妖呢?”
姬萤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我瞧公子与那姑娘相处甚恰,还以为是夙愿得偿,寻到了那人。
“与她相处甚恰是真,”短短言语间,他的脑海中闪过纪丰暖的样貌来,眼底不自觉地抹上起笑与温柔来,“只是那人还是要寻的。”
“公子寻那人已经上千年了吧,”姬萤的手指从红盖头上划过,“在此期间,也不知道错认了多少姑娘了。”
“虽是错认,但总比不认好。”盛九天握起细口茶壶斟满自己的瓷杯,“我不知她姓名,不知她仙位,唯一一见她还带着掩容的面纱,只记得那双眉眼,真是叫我好找。”
“那按公子之言,我的眉眼想来是与那位仙子相似了。”姬萤说着拿起铺在桌上的盖头遮住自己眼下的部位,“才叫公子当年错认。”
远在凉亭的纪丰暖见到二人相谈甚欢时恨不得把头探到这边的水榭来,看着对面的二人翕张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聊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
盛九天的目光从姬萤脸上扫过,说道:“可如今看来,倒是不像的。”
姬萤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盖头:“既然不像,那就请公子拿走留在我这里的画像吧。这些年来,承蒙公子庇佑了,可是每当我看见那轴画卷时,只觉怅惘,偶尔也会感叹那仙子愚蠢,为了不相干的人把命、把大好的前程全部搭上了。”
盛九天搭在大腿上的手渐渐收紧,青白的筋在手背上若隐若现:“她是愚蠢,若她聪明早该知道来找我讨债而不是我追着去寻,去还债。”
“几千年都找了,再找几千年又何妨?”姬萤笑着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裙说道,“画卷在里屋,公子随我去拿吧。”
盛九天颔首起身,跟着姬萤走出了水榭往里屋走去。
还在凉亭的纪丰暖待不住了,看见二人一前一后往房间里走时眼睛瞪得老圆。她敲了敲手指想要窃听盛九天心中所想,可是此时他的心中竟清明一片,毫无所想之事。
纪丰暖的脑子里一个不好的想法瞬间闪过。
他俩不会把她抛下去幽会去了吧?
纪丰暖在心中冷笑了两声,见四下无人便念诀召出了祝融弓,弓现而妖术毁,纪丰暖踏出凉亭的时候已没有了束缚之力。
她看着动作自如的双脚准备跟着他们往里屋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手中的祝融弓却以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她。
“诶,诶,剑灵可是要听主人的话哦。”她使了点力气提着弓往前,这下那弓使出了更大的力把她往相反的方向推,纪丰暖低头,只见手中的弓突然一闪一闪,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情况?”她的左手摸上弓弦,想起尾娘和盛九天都说过此物是凶器来,“你没事吧,命剑是不能……弑主的哦——”
她说话的尾音被突然发疯一般往后飞的祝融弓拉得老长。
纪丰暖的脚拖在地上,层层灰尘从她鞋底下扬出,而她的双手死死的握着弓柄:“你干什么,停下,给我停下……”
可那弓压根不听她的命令,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吸引,甚至还提快了速度,拉得她脚跟离地,险些飞起来。
姬府的下人们见到此景时个个都惊掉了下巴,反应过来去帮忙时那弓又拖着她飞出去好远。
四周嘈杂了起来,纪丰暖仰头注意到了再往前便是姬府布置好的喜堂,若她这般闯入岂不是要把这喜堂搅得乌烟瘴气。
可她根本找不到停下来的方法。
而且越靠近喜堂,祝融弓的速度就越快,她来不及反应,被那金弓提到半空跃进喜堂。
丝帛断裂的声音格外刺耳,纪丰暖仰身瞧见被弓弦割裂的红绸往下掉落,那红绸离她越来越近,满目鲜红让她的脑海在骤然间一片空白。
祝融弓脱手,她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之中。
纪丰暖眸子轻抬,瞥见一角月白的衣物。
再然后,便是红绸坠落,搭在二人身上,掩住那一身月白。
“纪姑娘,可还好?”熟悉的声音,清亮如同山涧流泉。
纪丰暖抬头,撞入他满是关心的眸子。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瞬间慌乱,推开了他坐起身道:“我还好,多谢公子相救。”
她起身时带动了那红绸,有些硬挺的布料在她肩颈处拱起,恰巧遮住她的半部容颜。
有急匆匆地脚步赶到,纪丰暖随着脚步声望去,瞧见来者正是一脸担忧的盛九天。
盛九天看着她,她红布掩盖后只露出的眉眼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可当看见还虚虚环着她的曲沉玉时,一双眼布满嗜血的狠辣。
“还不过来?”他这话是对着纪丰暖说的。
纪丰暖一时没回过神来,只瞧见盛九天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自己逐渐被他漆黑的影子笼罩。
盛九天伸手,一手拉起了纪丰暖,一手握住了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