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仙器入骨
纪丰暖一边苦笑一边往后退去,在与金箭拉开距离后她立刻施法化身成鹰,挥动着翅膀往后方飞去。
身后有悬崖,她只需假意俯冲便能诱得这些箭与她一同向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俯冲下崖之时那十把金箭也跟了上来,她瞥了眼身后,在与崖壁仅一指距离的时候抬首往上,越过崖口。
而那几把金箭却来不及应对,纷纷刺进崖壁之中,有力猛的,竟刺入约半根箭身的长短。
纪丰暖落地成人,拍了拍手掌往身后的悬崖虚虚瞥了一眼,然后迈开步子往尾娘离开的方向跑去。
不过往前跑了十米左右她便突然不能走动,仿佛有绳索套住了她的身体,任由她如何使力也不过是在原地踏步,不安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拧着眉侧头查看,一股巨大的吸力却箍着她往后仰去,身体跌落在地,痛楚从尾椎处蔓延至全身。
“何方神圣,何不显型?”她大喊,回应她仍是往后不断的滑行。
即将掉落悬崖之际,另一股力量狠狠拽住了她,身后的阴风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在她回神之际,铮铮之声从她身后响起。
纪丰暖错愕回头,一柄金色弓箭从悬崖底下升起,悬在半空中仿佛嘲笑着她这般狼狈样。
“纪丰暖——”熟悉的声音响起,纪丰暖只感觉腰腹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她随着那股力量向上腾起,她低头,发现腰上已经不知在何时绕了好几圈金色的线。
再看四周,一道金色的结界将周围照得光亮。
也是此时,身后的弓突然发起攻击,锋利的弦毫不犹豫地向她袭来,带来一阵冷风。
纪丰暖的身躯动弹不得,只得低头避开,饶是如此,她脖颈处的皮肤还是被那弦划破,她抬手从脖颈处拭过,温暖的触感让她的身体忍不住一颤。
而身前的弓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如同一柄斧头从她的上方狠狠劈下,她的瞳孔在它落下的瞬间收缩,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尽浑身的力气阻挡着它的攻击。
也是此时,金色的结界被盛九天破开,结界如同阳光下散落的纸张破碎一地。
被她阻挡住的弓也在此时有了变化,触碰到她染了血的手掌处时那弓仿佛失去了力量,凶猛如虎的攻击也寸寸瓦解。
纪丰暖收手,那弓又瞬间恢复了力气,悬浮在半空之中——正对着她——撞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那一瞬间被巨石碾压,那时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窒息与痛苦。
她的身躯不自觉地往后仰去,容纳着撞入她躯体的金弓,眉心因为疼痛而狠狠皱紧,在她的身前有一道金色的光,是属于那柄弓的光芒,她伸手去触碰,那光却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所有都重新湮没于黑暗之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她脱力地合上眼,身躯往下坠去。
盛九天飞身向前,将她接住。
“君上,”纪丰暖看着面前那张从未如此靠近的脸庞,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是我没有福气,以后就不能再陪在君上左右了……”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是我不好,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闯入十六层塔,有如此下场是我自作自受……”
她还要说些什么,盛九天却截断了她的话:“你现在能醒悟还不算太迟。”
“诶?”她的失焦的瞳孔突然聚焦,看着近在咫尺的盛九天说道,“我都要死了,君上都不伤心吗?”
“伤心啊,”他嘴上虽然说着伤心的话,可他的唇角甚至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来,“若本座伤心你是不是能走得安详一点?”
“你。”纪丰暖的眉尾往上一挑,不满地说道,“你先伤心一点,我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走得安详,不然就化作厉鬼日日缠着你。”她一边说一边伸起俩爪子在他面前晃荡着吓唬他。
盛九天按下她捣乱的双手,语气中带上了些宠溺:“还有力气在这儿贫嘴,你说你这个样,该叫本坐如何伤心?”盛九天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将她额前被汗浸湿的发丝拨到耳后,“不过,若是妖能落泪,本座指定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哭丧。”
“才不信呢……”纪丰暖迷迷糊糊地应着,身上的暖意汹涌,一别过头便陷入了昏迷,她虽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体的伤损却也消耗着她的力气。
盛九天低下头去,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人浅浅一笑,然后抱着她站起了身。
起身的刹那,他的唇瓣堪堪擦过她的脸颊,如蜻蜓点水,羽毛拂面。
盛九天有一瞬间的愣神,看了眼昏得沉沉之人迈步往外走去。
还在皎月洞的杜川看完了全程,当看见弓箭入骨,还化作纪丰暖命剑之时他的眼里闪过惊诧,自言自语道:“这祝融弓不是遇妖斩妖,遇魔杀魔的仙器吗?怎么化作了纪姑娘的命剑,纪姑娘不也是妖嘛……”
杜川心中有诸多不解,于是寻了天空闲日子去找了盛九天,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问出。
“祝融弓喜火,能化作她的命剑或许是因为她擅火。”
“可是君上,这祝融弓可是仙器,是斩妖除魔的仙器,纪姑娘若为妖,别说驾驭仙器,不被它所伤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盛九天沉默了下来,看着案几上一盆开的繁盛的茱萸陷入深思。
“话再说难听点,君上当年封印此物的时候都未能将它驾驭,纪姑娘修为还浅,如何能使唤得了这把弓。”
“所以你想说……她不是妖?”
“属下……正是如此认为。”
“本座想你是多虑了,纪丰暖是以我的灵力浸养而成,若她不是妖,其余五界所修之道与我们大不相同,她又如何能从本座的体内获取灵力?”
“君上这样说也有些道理。”
“剑灵认主也有缘份在,再说,我们妖界有能驾驭仙器的人才也未必是坏事。”
而此时,在房间中修养的纪丰暖正召出了那弓给前来探望的尾娘炫耀。
尾娘一见那弓便往一旁躲去,直到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尾娘,你躲什么呀?”纪丰暖抱着新得的武器上前,“你瞧瞧此物,君上说这是我的命剑,你看看它是何宝贝?威武不威武。”
“你别过来,”尾娘抬手阻止了纪丰暖的靠近,语无伦次地回答着,“威武,实在威武。”
“那你过来试试,我还不知如何使用它呢?”
“别别别,恐怕是要负了纪姑娘的美意了,此物是祝融弓,正是当年坠入妖界的凶器。”
纪丰暖这才知道尾娘怕的是何,慌忙念诀将弓箭收起,尾娘见她手中的武器消失才松了口气,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纪丰暖连忙给她斟了水。
“尾娘,这弓就是当年那歌遇妖杀妖,遇魔杀魔的凶器啊?”
“正是,当年我还是个妖童,不过虚虚瞧过此物一眼差点被废一身修为。”
“此物既如此可怕为何会择我为主?”
“许是与你有缘,此物既是凶器,也是仙器,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尾娘说着说着话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纪姑娘,你是妖吧?”
她这问题来得奇怪,把纪丰暖问得一懵:“我靠君上的灵力成形,若不是妖如何能与君上建立连接。”
“如此说来倒有可能是这祝融弓在剑库里待久了被其余的妖器浸染了妖气,所以才没有遇妖杀妖,故此成为了纪姑娘的命剑。”
“若真是如此便太好了,我也不用再格外担心些。刚听你说它是凶器时我还怕它半夜趁我睡着杀了我。”
尾娘被她逗笑:“武器既认定了一个主人便不会弑主,纪姑娘完全不必担心。”
二人谈笑间一个妖奴叩响了房门:“纪姑娘,君上让你去大殿一趟。”
二人的谈话中断,纪丰暖起身开了房门,门外的妖奴又规规矩矩地说了声:“纪姑娘,君上找你。”
纪丰暖点头应下,耳后回头看了眼尾娘,尾娘也走到门外说道:“我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至此,二人告别,纪丰暖跟着妖奴穿过飞桥水榭走向妖界的大殿。
大殿漆黑空荡,唯一的生息便是高位上坐着的盛九天和他跟前案几上摆放的一朵茱萸花。
“命剑在骨,可还习惯?”他询问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双手撑在案几上,搭在边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还算习惯,多谢君上关心。”
盛九天轻点了一下桌边后站了起来,他看着殿下之人又说道:“你若要完全驾驭命剑还需提升修为,尤其是,你的命剑是祝融弓,它的来历尾娘应当都与你交代清楚了,这把武器在妖界是凶器,在仙界便是神器。”
“谨遵君上教诲。”
“那今天就学学御剑之术。”
“嗯?”
盛九天这话是命令而非提议,她根本没有拒绝地余地。
纪丰暖艰难地御着命剑,瞥了一眼身边悠然自得的盛九天问道:“君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人间,秦淮。”
“啊?”不等纪丰暖往下询问,盛九天突然提速,直接飞出她好几尺距离,纪丰暖展势跟上,嘴里念叨着,“君上,等等我。”
又是突然的大风,又是亮如白昼的光。
……
纪丰暖从水里冒出头来,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往四下看去。
水里依然没有盛九天的身影,岸上依然是一群惊讶的百姓。
有一个大哥见状立马拿过一旁撑船的竹竿向她探去:“姑娘,你拉着这个,我拉你上来。”
纪丰暖握上竹竿,刚靠近岸边那扶着竹竿的大哥便惊讶地问道:“姑娘,你怎么又掉水里了?”
纪丰暖抬头一看,才认出此大哥正是上次拉她出水的大哥。
“走路有些不小心。”她说着话准备上岸,此时,一双似玉般骨节分明的手拨开那大哥探到她的面前。
“纪姑娘,许久不见。”温润的声音引得纪丰暖一愣,这才注意到这双手的主人是曲沉玉。
纪丰暖正准备搭上去,另有一双手又伸到了她的面前。
正是臭着脸的盛九天,他嫌弃地看了曲沉玉一眼对纪丰暖说道;“上来。”
纪丰暖冲曲沉玉礼貌地笑了笑搭上了盛九天的手。
他拉着她上岸,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除了曲沉玉。
三人坐在堤边的石头上,纪丰暖不敢在外人面前使用法术,只能徒手拧着衣服上的水,曲沉玉见状拿出了怀里的手帕就要帮她揩拭头发,手指刚刚碰到发梢便被一股力量弹开。
他抬头看了坐在纪丰暖身边的盛九天。
而那人只是蛮不在乎地站起了身,掸了掸衣上的灰尘说道:“前面就有一个成衣店,我给你买件衣裳换上,这秋凉风冷的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纪丰暖急忙点了点头,然后对坐在一旁的曲沉玉说道:“曲公子,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曲沉玉点了点头,在他们离开后用手指抚过纪丰暖刚刚坐过的地方。
他的指上染上了层金光,这光亮转瞬既逝,捕捉到的曲沉玉眼里闪过诧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自语道:“祝融弓竟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果然剑灵最为忠诚,竟比我还先与她相认,”
这厢,盛九天带着纪丰暖进了成衣店,店铺的掌柜热络见二人进来便热络地招呼着,一双眼睛始终没有从盛九天的身上挪开过。
不知为何,见那掌柜这样心里竟憋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敲了敲她理账的桌面说道:“掌柜的,是我要买衣服。”
那掌柜扫了她一眼后又迅速地把目光挪回到盛九天的脸上:“姑娘随便看看,看上哪件了还可以试……这位公子要不要挑两件,小店一定给你最大的优惠。”
盛九天走到一边,用手挑起一块布料轻轻揉了揉说道:“那便麻烦掌柜的替我挑上两件,不要黑色的,也不要红色的,要适合参加宴会的。”
“好好好。”那掌柜急忙应下,自从盛九天进来后她的嘴角都没有放下来过。
纪丰暖摇了摇头,拿着自己挑好的衣服正准备往试衣间走去,盛九天拦住了她,将她手中蓝色的衣服拿下,重新选了件橙漫色的衣服给到她手中:“你蓝色的衣服还有许多,这次就选个不一样的吧。”
纪丰暖抱着手中的衣服进了试衣间。
她一进去那掌柜刚好拿了好些衣服出来摆在盛九天的面前:“公子啊,这些衣服可合你的心意,这件蓝色的优雅,金色的亮眼,还有这件紫色的,公子你穿上就是秦淮城最矜贵的公子。”
盛九天抬眼扫了一下面前的衣物,随手指了指紫色的那套说道:“就这套。”
“公子你不试试?”
“不用了。”
二人正说着话,纪丰暖刚好换好了衣服出来,盛九天闻声看去,橙白相间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明亮,白花橙带的披帛在她身上更显飘逸灵动。
盛九天看了掌柜的一眼说道:“掌柜的,你头上的橙白绒花甚是漂亮,可能卖与我?”
那掌柜的见状急急忙忙地将头上的发饰取了下来双手奉到盛九天的面前。
盛九天拿着绒花对纪丰暖招呼道:“过来。”
她走了过去,站到他的身前,盛九天捋了捋她的发丝,然后用那只绒花给她挽出一个简单的发髻来。
“好看吗?”她抬手抚弄过发上的簪子,“橙色会不会太亮眼了些?”
他像是认真思考一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其实……的确一般。”
纪丰暖错愕地看向他,却见他眼底温柔一片,她敲了敲手指,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
橙色正好,明亮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