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昏
这周的课不多，杜潇吟打算回一趟家。家里离学校有一点距离，坐落在一条小巷子里，需要打车过去。
到了家，杜潇吟推开门，看见了在客厅看电视的薛欢。
“妈。”杜潇吟开口喊道。
薛欢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杜潇吟，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杜潇吟点头，走到沙发上坐在她旁边，将包放了下来。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杜潇吟看出她有话想说，便不开口。
“你爸他…是不是又去找你了？”薛欢缓缓开口。
“嗯。”杜潇吟没有否认。
“没报警吧？”
听到这句话，杜潇吟心里像塌了一块，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来。
“妈。”杜潇吟转过头看她，“为什么你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有没有受伤。”
薛欢一愣，转过头和她的目光对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良久，薛欢开了口：“小左，你别怪你爸……”
杜潇吟气的一笑，将头转过，不再看她。
“妈，他都这样了，你还让我一忍再忍，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他连你都打了，你还让我别怪他？”
“小左，你听我说……”
“不用了，你每次说的都是一样。从小到大，他打过你多少次？现在又把我工作弄丢了，你还不让我报警……”
“够了！”薛欢打断她，厉声喝道。
杜潇吟不再说下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许久，薛欢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是你爸。”
从家里出来后，杜潇吟的眼泪就没有断过。
坐在出租车上，她用手一下一下地抹掉眼泪。司机看她哭的泣不成声，说了一堆话安慰她。可是她听不下去，心脏像破了洞一样痛，钻心的痛，痛得她反胃。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不想回到公寓，不想把坏心情带给江满，也不想回学校。
想了很久，杜潇吟最终让司机更换了目的地。
到了河堤公园，杜潇吟下了车，想一个人到湖边吹吹风。河堤公园离苑大很远，却有不少人来。这里环境是真的好，她偶尔也会过来写生。
杜潇吟踏着草地走向湖边，还未走进，便看到了湖边的身影。杜潇吟心里一咯噔，又看了下，才确定那个身影是邹旭启的。
邹旭启坐在湖边写生，旁边放着一张椅子，上面摆着颜料，面前则是一块画板，还有快画完的画。
此时已无暴烈的阳光。少年的头发微扬，修长的手指勾勒着画，一股湖水的腥味袭来。在她眼里，他和这片风景也成了一幅画。
杜潇吟小心翼翼地躲到一棵树的后面，试图将自己藏起来。她的心砰砰直跳，耳根不自觉地泛红，眼睛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他。
在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年完美的侧颜，完美又锋利的下颚线，偶尔眨几下的眼，朦胧且温柔。
他的每一处都无不吸引着她。
这几周，杜潇吟每个星期六都和邹旭启从书店一同走回，在学校的交集也变多了，两人也算真正的熟起来。
她也能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但她只能埋在心里。偶尔搭搭话，也能让她开心很久。
还好，邹旭启并没有发觉，也没有任何的抵触。
杜潇吟做了个深呼吸，便迈开步向他走去。
邹旭启注意到声响，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便看到了向自己走过来的杜潇吟。
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站起来朝她微微一笑。
“好巧。”
杜潇吟下意识点点头，又注意到是他主动打招呼，耳根微微泛红。
“你在写生吗？”她明知故问道。
“嗯，我平常有空都会来这里，环境比较好，人也不多。”邹旭启转过头看着湖面，将手放进衣兜。
杜潇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不悦不自觉地散去。
“我之前也来，怎么没有看到你？”
“可能不在同个时间吧。”他再次转过头看向她，“也有可能，是你太认真了，没有发现。”
邹旭启走近了些，这次，他清楚地看到杜潇吟的眼睛很红，已经开始肿起来了，脸上也残留着隐隐泪痕。
“哭了吗？”他直接开口问。
“啊……”杜潇吟以为擦干了眼泪就好，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便点了点头，撇开视线不敢看他。
邹旭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说话，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还是杜潇吟先开的口。
“你画完了吗？要不你先继续画吧，我在这里走走。”
邹旭启还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声，对她点点头。
邹旭启画了几笔，又抬眸看着远处对着湖面发呆的杜潇吟，嘴抿成了一条线。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她自己不说，他也只好不问了。
只是，当他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时，心还是一抽一抽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致命得难受。
太阳缓缓下山，已经到了饭点，公园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变得冷清，偶尔传来几句人们的说话声和动物的叫声。
邹旭启将东西收好，见杜潇吟还坐在原地，便放下东西走了过去。
杜潇吟坐在草地上，对着黄昏发着呆。邹旭启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两个人靠得近，黄昏只剩一点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终交织在了一起。
杜潇吟能清楚地听到旁边人的呼吸，一顿一顿，偶尔触碰到的手都能让她心跳加快。
邹旭启亦然。少年的耳根泛着红，耳朵上的碎发微微掩盖着。
他多希望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旭启。”杜潇吟开口唤他。
“嗯？”邹旭启转过头看着她，看她对着天空发自内心地笑。
“如果连你的家人都不爱你了，那世界上，还会有人爱你吗？”
少女用平淡到没有一点波澜的语气缓缓说出。本来就是一句真诚地发问，邹旭启却愣了好久。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在这一刻，他不在意所有的善与恶，是非与对错，他只是心疼。
杜潇吟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刚想解释，邹旭启却缓缓开口。
“会。”
只是一句简短的话，却听得她心里一抖。
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少年用最真诚的话语告诉她。
一定会有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