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到了。”
许霖的声音响起。
眼皮耷拉的裴念瞬间清醒，从座椅上撑起来，看着明苑花园的小区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顾承越。”她伸手往座椅后背拍了拍。
“啊？什么？”后座上睡着的顾承越乍然惊醒，也挺了起来。
车载网课也终于停止了输出。
看清了周边环境，顾承越张嘴就是反抗：“我不”
“下去走走吧。”裴念语重心长，“车里坐久了也挺困的。”
两人四目相对，眼底都残余着被“市场有效性”支配的无助与困顿。
人麻了。
顾承越冷哼一声，迈着大长腿下了车。
“我告诉你，我可不上去，我就在外头这等你。”他搓着眼角，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裴念提议：“要不上去洗把脸，坐一会也不怎么样。”
“不。”顾承越撇了眼许霖，硬气地说。
“真怂啊。”吴美娇站在旁边，看着小区大门口，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你说谁怂？”顾承越瞪了过去。
吴美娇看了看他，嘴边扯出一抹讥诮的笑，不接他的话。
顾承越有点烦，这圆脸妹子逮着机会不是杠他就是嘲讽他，这种没能扳回一局的心态挺憋火的。
裴念在一旁，看到许霖已经拿门禁卡开了门，招呼道：“走啊，进去再说。”
她顺手扯了扯顾承越。
顾承越犹豫了下，还没拿定主意怎么反击吴美娇，人已经随大流跟着裴念走了。
“这小区都快三十年了吧，阴森森的。”顾承越不情不愿地走着，随意地瞟几眼四周，发着牢骚。
“人家小区绿化好，到你这就成阴森森的了。”吴美娇吐槽他，“这样的容积率现在可不多见了。”
顾承越哪里服气，他也没少接触这些，自诩是商界明日之星，嗤了一声：“就你懂，那会跟现在能一样吗”
他不爱听那些干巴巴的理论，跟人对线倒是在行。
当下两人就国家房产建筑过去三十年的发展，展开了激情辩论。
裴念真的不想再听一堂课了，上赶了两步走到许霖身侧。
许霖表情一直淡淡的，裴念觉得他像是随手在街边捡了三个难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带他们回家援助一餐。
走到小区楼下时，身后两人已经引经据典谈到了国家人口增长模式，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颇有“国家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已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架势。
看到楼梯台阶时，顾承越脚步一顿。
裴念看着他，心下叹了口气，拿出必杀技：“来都来了，要不就上去坐坐。”
果不其然，顾承越也没能躲开这记博大精深的哲学必杀，眼神有了些许松动。
“实地考察下楼盘，也是个收获。”裴念继续忽悠。
顾承越这才勉勉强强地，抬起了他矜贵的脚。
“慢吞吞的，让开下，我要上去吹空调。”吴美娇很无语，直接“噔噔噔”上楼。
顾承越瞪着她的背影，踌躇了一小会，也跟了上去。
“海鲜什么的，我可没胃口，你们要吃随便你们，待会不要叫我。”
站在王二玲家门口前，顾承越还在坚持。
他望着楼道外，一副“我只是来考察民情，可不会吃你家一口饭”的姿态。
许霖没看他，径自拿钥匙开了门。
迎面一股强劲的冷气扑来。
所有人毛孔为之畅开，下一刻就自发自觉地涌了进去，顾承越和吴美娇并列第一，裴念居中，许霖最后。
“哎，回来啦！”王二玲从里头走出来，脸上笑得热烈又慈和，“又来了两个帅哥美女，好！”
“外婆。”裴念在后头喊，“这是我两个朋友。”
她介绍了两个人。
王二玲到了这个年纪，是特别高兴看年轻人来玩耍，笑眯眯地拿茶水果品过来。
吴美娇懂事又会来事，一下子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顾承越虽然嘴硬，礼仪还是到位的，老老实实打了招呼，又被王二玲一顿热情招呼，最后被安排在茶桌旁，和吴美娇嗑起了瓜子。
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香味。
许霖收拾了下就进了厨房，王二玲也进去，没一会就被他赶出来了。
王二玲无法夺回大权，只好重新开辟疆土，找出扑克牌在客厅里搞起了娱乐事业。
裴念心不在焉地摸了一把牌，半颗心在厨房里飘着。
草草打完一把，裴念牌一扔：“我去看看我买的菜怎么样了。”
她扒在厨房边上，悄悄打开门缝。
厨房很小，炉灶上烟雾腾腾，许霖只有一个背影，看样子是在认真地处理材料。
“我来帮你。”裴念瞧了一会，推门进去。
许霖回过头，见到她，眉心不可察地皱了下：“不用，你出去吧。”
裴念撩起t恤打了个结，向许霖走去：“客气什么，我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帮点忙应该的。”
“不必，我习惯一个人来，你出去。”许霖很坚持。
裴念两三步就走到了水槽旁，顺手拿起一把菜，嘴里说着：“我就帮忙洗洗菜”
“裴念。”
许霖连名带姓地喊她。
这种感觉，裴念天灵盖又颤了颤。
“嗯？”她睁大眼看着他。
许霖拿过她手里的菜放回去：“我已经计划好流程了，不用你洗菜，我自己会处理。”
裴念看着台面上规整好的各种材料，又看看他，感觉他的潜台词是“你在只会添乱，菜都让你洗乱了”。
“那我就在这看你做菜吧。”
裴念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忙碌，心里过不去。
许霖眼底透着无奈。
裴念举起双手，笑了笑：“我不碰你的东西，不会打乱你步骤的，就在这观摩观摩。”
身后炉灶吐着热气，抽烟机“嗡嗡”地运转，狭小的厨房里，多出个人都觉得空间几乎少了一半。
许霖看着她，裴念就往旁边挪了挪。
她执意要待在这里，许霖沉默了一会，只好道：“那你往后一些。”
裴念点头，往后边退了两步。
厨房过道窄，两个人转身都有点不便，许霖看了眼，说：“再往后些，挡着我了。”
裴念眉毛扬了扬，又往后倒了些。
这都快到门口了。
“许”
许霖走了过来，指了指她脚下：“抬脚。”
裴念一脸问号，依言抬起脚，又听到他说：“往后退。”
她退了。
“这位置可以了。”许霖说了句，然后下一刻就关上了厨房门，还拔走了钥匙。
带起的风扑了裴念一脸。
裴念：“”
厨房门上半截嵌着雕花玻璃，裴念贴在上面，什么也没看到。
“小念，过来打牌。”王二玲正在和娇娇他们开心斗地主，笑呵呵的。
“他就是那样的，做个饭也有一套自己的工序，不爱让人插手，我现在都不管他了。”
裴念点点头，看出来了。
这该死的强迫症。
-
许霖搞完他的化学实验出来时，茶桌上的人已经沉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四个人也搞出了沸反盈天的气氛效果。
裴念输最多，头发上夹满了各种颜色的塑料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夹子成精了。
许霖看到都震了一震。
顾承越还在往她头上继续夹新的，笑得特别放浪。
他和吴美娇好一点，顶着半头夹子，在裴念那里找到了优越感。
王二玲最体面，头上只有四五个粉红色的，像是在头上搞了几个小发卡，对比起来优雅得体，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裴念看着取之不尽的铁盒子，有点无奈，为什么有人家里能藏着这么多小夹子。
顾承越挡住了她大半视线，当她看到视野里出现一幅白色衣摆时，为时已晚。
她缓缓抬起头，缓缓对上许霖的视线。他的眼里，一言难尽。
“轰隆隆！”
裴念脑子里天雷滚滚，恨不得就地劈开一条缝给她钻进去。
吴美娇反应快，麻利地抓起旁边的钩花盖巾，对着裴念劈头盖脸一把罩了下去。
裴念：？？
她连头带夹被盖了个严实，眼前只余米黄色的一片。
这一刻，她竟不知，究竟是顶着一头夹子好一点，还是顶着这幅盖茶几的桌布好一点。
许霖清浅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吃饭了。”
然后脚步声很快远离。
王二玲也乐呵呵地起身去安排了。
吴美娇“嗖”地掀开了盖巾，低声说：“他走了。”
“哈哈哈哈”在旁边辛苦憋笑的顾承越再也憋不住，一秒破功，在地上笑得像只傻狗。
一天连着两回，裴念对自己在许霖心目中“性感优雅”的形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呆滞地点点头，伸手往头上摸去。
吴美娇快手快脚地帮她把夹子取下来。
笑抽的顾承越也凑了上来，但他不是将功赎罪，而是打开手机“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自己看得乐不可支，还顺手又把吴美娇弄下来的夹子又夹了两个回去：“这不挺好看的嘛。”
裴念瞪了顾承越一眼，说好的给她放哨提醒呢，笑得最大声就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整理完仪容，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满桌满席，海鲜盛宴，香气腾腾，几个配菜也炒得色香诱人，还有摆盘！
裴念和吴美娇都震住了，围着桌子各种角度捧场拍照留念。
狗东西顾承越现在也不嘴硬了，满脸写着“真香”，对着王二玲一口一个“外婆”叫得贼亲切。
“这个摆盘好专业啊，比酒楼里师傅做得还好看。”裴念的彩虹屁信手拈来。
然而许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浅浅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又在说她“吹过头了”。
王二玲笑了：“他外公年轻时做过饭店厨子，教了他几手，也就是个花样子，年轻人就喜欢玩这个。”
裴念和吴美娇同时“哇”了出来。
对视一眼，各自都垂涎欲滴。
“开吃吧。”王二玲看了眼许霖，调侃道，“今天来的都是我的小同学，大家用不着客气，想吃就吃，想玩就玩。”
“好！”顾承越很不要脸地应和。
他跟王二玲建立了深刻的斗地主友谊，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这是跟王二玲处得好，吃饭也是冲王二玲和裴念的面子。
只要他不承认，许霖就没有压过他。
裴念没管他。
暗戳戳地、漫不经心地，挪到了许霖旁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