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昏暗凄清的夜色里，路灯旁。跟上次江杉说两人不要再见了几乎一样的场景。
童蔓手里拿着矿泉水，一边低头呕吐，一边用水漱口。
江杉站在她边上，身上穿着还是一样的白t牛仔裤，黑发衬得肤色冷白，眼神专注地看着童蔓，问她：“你喝了多少？”
童蔓表情痛苦，说不出话来，她弓着身子站了好久。刚才感觉好了一点，没想到胃里一阵翻腾，又开始了。
夜里不似白天炎热到难以忍受，丝丝凉风将她的额发吹得乱飘。
用掉了两瓶矿泉水，胃里才平静了点。江杉给她递过纸巾，童蔓接过，声音微弱道：“谢谢。”
她手撑着膝盖，慢慢地直起了身子，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脸色苍白憔悴。
童蔓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不好看，耷拉着一张脸，没力气做什么表情，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圈内化妆师都说她眼睛轮廓很好看，但眼白多，不笑或者瞪人的时候，看起来不够软。
因此童蔓经常笑，就是为了让自己面相显得柔和一点。她希望自己能招人喜欢。
现在明白了，这没用。
“送我回家吧。”童蔓说道。她语调平静，等着江杉拒绝自己。
江杉这边已经忙完了，本来也没什么事。他瞧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上车。”
路边停着一辆普通的红色桑塔纳，童蔓上了副驾驶，拉上安全带。
她看向身侧的江杉，看着他沉静冷淡的侧颜，心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按下一半车窗，车开动，带起的风一下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十分舒服。
江杉记得她家的路，也没导航，根据印象开着车。
两人沉默了会，童蔓没话找话问道：“几点了？”
“十点。”
“哦，还早。”
她盯着窗外飞快掠过视线的景色，然后将头偏向驾驶室，饶有兴致地问江杉：“一直没问过，你今年多大？”
“二十八。”江杉淡淡道。他看着前面的路，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分心回答童蔓问题。
二十八，那就是和她一样大。
“谈过恋爱吗？”童蔓好奇地又问。
江杉这次没回答。
不说话就是谈过了……童蔓想，她有了点睡意，整个身子蜷缩着，倚在右侧车窗上，脑袋被风吹得迷迷糊糊的。
睡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囫囵觉，她忽然惊醒，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外面熟悉的景色，知道快到家了。
不应该回家的，家里空洞冰冷无聊，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或许她应该抓住机会，和江杉去吃个夜宵再回来。
可童蔓今晚脑子不好，思考不了这么多。她只能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离家越来越近。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秒后又睁开，飞快说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江杉没有一口回绝，似乎也在考虑。
童蔓怕他嫌麻烦，说道：“就在附近有小吃街，烧烤大排档路边摊都有。”
江杉过了会儿说：“好。”应该也是饿了。
两人下了车，走到一个路边亮着牌子的大排档，在外面一圈露天座椅里转了转，找了处相对僻静的位置。
点单的时候，童蔓已经喝不下酒了，江杉得开车，也没要啤酒。两人要了几盘子烧烤串，花甲蒜蓉粉丝，还有一盆十三香小龙虾。
“我还以为你不吃这些呢。”童蔓说。
就江杉那副坚决健康饮食，绝不碰碳酸饮料，不吃油炸食品的样子，可能八百年过去才会出来吃这一次。
果然，江杉应了她的想法，说道：“又不是经常出来吃。”
服务员问道：“两位要点什么喝的吗？”
江杉说：“酸梅汤。”
童蔓：“……”猜到了。
她这会儿胃口不好，吃几口填了下肚子后去店里借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开了机。
一打开就是密密麻麻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工作上问档期的，朋友发来问候的，看好戏还要装作关心的，还有童家的。
她将童家发来的消息全删了。
童蔓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又很决绝。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是她觉得没必要了，就不会再回头。
反正她是个假的，真的也已经接回来了，没有理由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团圆。
她将手机扣在桌上，看向江杉，随意的说道：“这个充电宝，充电速度挺快的。”
江杉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童蔓边说，边给一个小龙虾剥壳，蘸酱，送到嘴里。
良久的沉默。
江杉问她只是出于礼貌，她不愿意回答便没再追问。
为了表达对他送自己回来的感谢，童蔓将小龙虾都剥了壳，然后说：“你一半我一半吧，你觉得如何？”
江杉问：“你手干净吗？”
童蔓忘了他有洁癖这事，气急败坏道：“……行，真行，那你看着我吃。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江杉嘴角勾起笑了。他一般很少笑，似乎是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
有些时候童蔓会怀疑，是不是人生受到过什么重大挫折，他才会有事没事地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江杉不清楚童蔓的脑内活动，他喝着酸梅汁，心道已经要半夜了，自己还在外面瞎晃荡，成了什么无家可归的样子。
真像一条可怜的丧家犬。
可童蔓不说走，他也开不了口。
江杉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难拒绝童蔓了。
上次不知在想什么，竟然真的让童蔓一路跟着他回了家。明明可以在半路就将人甩得无影无踪，可他非但没那么做，还故意放满了走路速度。
……或许他才是吃饱了撑的那个。
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大排档仍烟火气十足，地上滚满了啤酒瓶，烧烤香味萦绕在空气当中，不远处一桌的几人正在划拳大声说着笑话。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童蔓看着江杉，突然说：“我挺喜欢你的。”
“我们谈恋爱吧，你当我男朋友。”她眼睛亮亮的，其实很紧张，但还是故作轻松的问道：“怎么样？”
江杉显然没料到童蔓会在这时候同他说这些。
他很快想到晚上在酒吧后巷，她喝到吐的情形。
“你确定吗？”于是冷静地反问道。
他表现得丝毫没有被告白了的激动，也没有慌乱逃避，仅仅是怔了一下，然后问童蔓是不是认真的。
童蔓沉默了，像是在懊恼自己的沉不住气，又或许是在思考是不是一些别的原因，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避童家，找点存在感。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江杉说道：“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童蔓在他没起身前就站了起来，想也没想，直接凑他嘴边亲了下。
她说得飞快：“我确定。”
“……你喝多了。”江杉注视着她，说道。
童蔓说：“对啊，喝多了又怎么了？”她说着才发现自己吃了小龙虾没来得及擦嘴，给江杉嘴角也蹭上了。赶紧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一下。
江杉偏过头，将纸巾拿到自己手里。
“哎呀，不答应就不答应嘛，别为了这点事生气……”童蔓说到一半停住了，她看到大排档对面停了辆黑色轿车。
看车牌是自家的，哦，现在该说是童家的。
江杉也看到了车牌，若有所思。
童蔓看着那辆车，脸色恢复成冷静的模样。
她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