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之我命2
孤仙禾太久没有这么大肆耗费过体内的灵力，有些生疏，她原本想要将那人平稳救下，却没想到缓冲力太大，接住跳楼的人后，他们便齐齐坠向地面。
好在孤仙禾落地前，用灵力减缓了下坠速度，她又垫在了那人的身下，那人虽然受了撞击伤，但已经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
跳楼者是名女子，体重并不轻，孤仙禾被她压得五脏六腑都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你救了我？”比起死亡，女子似乎更惧怕面前这位身穿青白羽衣的美人，“你是……什么……”
“别害怕。”孤仙禾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她望向对面大楼，暗自庆幸自己在救人前布好了时空凝滞，所以现在只有她和这名女子能正常对话，其他人都按下了暂停键。
“我不是鬼。”孤仙禾说。
女子抖得更厉害了。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吗？至少我是救你的，不会害你。”
“为什么要救我……”
“你为什么要寻死？”
女子抱着膝盖，不愿多说。
“唐曼曼阿姨是你的？”
“好朋友，你认识她？”
“嗯，我和她儿子很熟。”
“怪不得你会救我。”
孤仙禾见她抖得厉害，本来想要把羽衣给她穿，但想着自己里面只有一件肚兜……便又作罢。
“我救你，不是因为他们。”
“是么……”
“本能反应罢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谁能无动于衷。”
女子嘲讽似的一笑，“孩子，你太善良了。”
孤仙禾沉默地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求生欲，又不愿意说出心里的痛苦，时间不等人，她需要尽快找到事情的根源。
“如果说不出口，那你是否愿意和我建立意识共鸣？”
“什么？”
“用你的意识，带我去看，让你痛苦的那些经历。”
……
孤仙禾知道自己在进行意识共鸣后一定会因为灵力损耗过大而昏厥，到时候时空凝滞的作用也会消失，所以她必须在意识共鸣前回到沈习燃的身边。
女子大概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在做梦，加上孤仙禾又是在梦中将她救下来的人，所以她并没有戒心。
孤仙禾探到她的意识那刻，一股爱恨交织的浓烈悲伤便涌了进来。
朱奇，今年35岁，毕业于国内顶尖名校，现在是一家民营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和孤仙禾刚刚见到她时的样子不同，朱奇年轻时候虽说不是什么大美女，但身材高挑，容颜秀丽，也算得上一名意气风发的职场女性。
她和王诚就是在这家公司相遇的。
刚入职的时候，她就知道王诚这个人，斯文儒雅有涵养，凭着超强的工作能力在公司稳步高升。据说他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一直都是单身。这样一个人，成为公司里众多单身女性的理想对象，并不足为奇。
但当时的朱奇刚结束一段失望的恋情，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同事口中所谓的“黄金单身汉”并不感兴趣。
24岁那一年，家里人催婚，给她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对象，让她去相亲。朱奇向来都听父母的话，而且那人是母亲好友的儿子，她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
她看着手机上母亲发来的地点和相亲暗号，哑然失笑。可是当她在约好的餐厅落座，和对面的儒雅青年对视时，她便笑不出来了。
她的相亲对象是王诚。
王诚见到她时，也很惊讶，但他适应能力强，没一会儿就主动开启了话题，气氛调节得轻松愉快。王诚的人格魅力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挡，他太绅士，眼神和语气都温温柔柔的，又很尊重照顾朱奇。
这一顿饭，以及这一个人，让朱奇甚是满意。
后来，他们又约了几次会，在公司遇到时，王诚会主动向她打招呼。朱奇谈过三段恋爱，有着成熟而独立的感情观，既然这次是奔着找结婚对象去的，那她也不想藏着掖着，很坦然地告诉王诚自己对婚姻的看法。如果观念不合，那他们也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甚至说到，自己怕痛，不太愿意生小孩。而王诚并不像她的前男友们那样皱着眉头表示反对，他笑着给她夹了块烤好的五花肉，说道：“你的身体，由你做主”。
那一刻，朱奇确定，她不能错过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
在朱奇25岁生日当天，他们领了证，又在七夕当天，办了婚礼。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朱奇迷失在亲友的祝福中，也迷失在丈夫柔情的目光中。而迷失便是沦陷的开始。
婚后的日子和朱奇想象中一样平淡又温馨，半年过去，王诚什么都没有变，还是一样温柔地爱她，甚至在他父母提出对朱奇不愿生育的质疑时，拼命维护她。
王诚的父母都是严苛的退休老干部，训起人来，什么都不会顾及。朱奇看着王诚那么卑微地替她辩解，而自己婚前婚后却躲在王诚的身后，不曾直面这些指责。于是，她为了自己的爱人，妥协了。
体质原因，每个人在孕期的妊娠反应都不一样，而朱奇恰好就是最严重的那种人，全身浮肿，脱发，长斑，吃点东西就会孕吐，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王诚心疼她，带着她隔三差五往医院跑，久而久之，公司的事务便耽误了。那时候，王诚已经升到了总经理的位置，朱奇担心他工作受影响，决定回老家静养。
她的家乡在南方，恰逢回南天，房子里外都潮得很，楼梯是滑的，回家第一天，还没来得及装防滑垫，她摔了。流产了。三个月的生命，没了。
王诚没有怪她，默默把她接回观山市，送进最好的妇科医院，给她调理身子。但医生却说，她如果再受孕，对身体损伤会很大。
她担忧地看了王诚一眼，王诚握住她的手，依然亲昵，“没事，不生就是了，我跟爸妈说清楚。”
那时，她觉得王诚就是全世界最善待她的男人。所以后来，她说什么也不信，王诚是同性恋。
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谣言真是太可笑了，不就招了个男秘书，怎么不说他是因为结婚了，为了避嫌呢？
朱奇是那么自信，五年的婚姻，他没有丝毫错漏，堪称完美丈夫，他们连架都没吵过，每次她一有生气的苗头，王诚都会让她，哄她，试问哪个男人能五年都如此？
“可是，爱情和婚姻，怎么可能完美呢。对你好，就是爱吗？”
好友的话，惊醒了她。
她从来没怀疑过王诚，对她好是真的，但他爱她吗？好像……王诚只在婚礼宣誓的时候，说过“我爱你”。
朱奇从不屑于去试探自己的丈夫，但她最后还是用王诚的手机号去登录了那些同志网站，还好，手机号没有被注册，她稍微松了口气。
上班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男秘书和王诚的相处，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不是她撞见他们在酒吧外面的路灯下拥吻，美好的假象或许会维持得久一些。她挪不动脚步，直到王诚反应过来，将面前的人拉到身后护着。
好友告诉她，看见她老公进了gay吧。她笑着说怎么可能，却抖着手，点开了打车软件。
她的自尊支撑着她在看到最绝望的一幕时没有气晕了头，她压抑住内心疯长的怨怒，脚步很重，像灌了铅，朝王诚走过去的每一步都有一个印记，装着的全是过往的欺骗。
“小奇。”王诚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好像早有预料。
“你没爱过我。”朱奇醒悟了，她以为王诚眼里的柔情是爱意，而那只是自己爱意的投影。他温柔，善待她，但不爱她。他不爱她，却要娶她，“你只是为了，应付你爸妈。”
“他们不会接受我喜欢男人。”王诚语气有些颓败。
“那我就会接受吗？”泪水落下，朱奇很快就抬手拭去，她不会示弱，“你这是骗婚！”
“朱小姐！”男秘书急着想要替王诚解释，但被王诚拦住了。
“我和我老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朱奇，我们离婚，财产全归你，我净身出户。”
“王诚，你毁了我，这事没那么简单。”朱奇掏出手机，“你不是怕你爸妈不接受吗，我现在就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败类！”
电话拨出去的一瞬，朱奇听到了扑通一声。
是膝盖骨触地的声音。
“林赫，你给我起来。”王诚伸手去拉男秘书。
林赫摇摇头，跪在地下，仰头看着朱奇，“朱小姐，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就跪着，直到你愿意听为止。”
“起来！”王诚愠怒道，“我不需要你来替我担！”
朱奇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忽然笑了，是了，真正爱一个人，是会受对方的情绪所牵动，会生气，会难过，而这些年，她所看到的王诚，只有温柔。
“朱小姐，我没资格让你原谅，你可以任意处置我，但我求你，别让他父母知道。”林赫眼睛通红，“不要逼死他。”
“所以你们想逼死我吗。”
朱奇仰头看着夜空，细碎的雪花落了下来。天气预报说，今天观山市会迎来初雪，初雪和爱人一起过，那一定很浪漫。
所以王诚没回家，找了林赫。
看着王诚悲痛的脸，她知道他的悲痛不会分她零星半点。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朱奇无力再言。她抬手，用尽力气，扇了王诚六个巴掌。她从来没有这么凶狠地打过人。
王诚没有躲闪，脸上红色的掌印明显，他最后哑着嗓子说，“小奇，对不起。”
她又看了眼跪着的林赫，他哭得肩膀都在抽动。
“我不会觉得同性恋恶心，但骗婚和出轨，比阴沟里死了十天的老鼠还臭不可闻。”
初雪越下越大，朱奇把大衣裹紧了些，高跟鞋走得她脚痛，但她挺直了背脊，没有留下丝毫脆弱的痕迹。
酒吧里的驻唱在唱“成全”。朱奇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还和好友打趣，“如果真有三个人，那我一定不会是退出的那个”，好友也笑着回应，“世事难料嘛，人总有看不清的时候”。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走到转角处，她在歌声中卸了劲，缩在一团，痛快地哭了出来。
过了会儿，有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止住哭声，“喂你好。”
“你好，这里是xx专车为您服务，我现在已经抵达您定位的位置，请问您什么时候能到呢？”
……
她打开微信，看见王诚发给她最新的一条消息，是网约车司机的定位和车牌。
他们的聊天消息，永远地停止在这一条。
因为十天后，王诚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