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这件事最先是被程钰发现的。
多亏她前来探望，发现陈听妄自杀，及时联系宋漫将他送到了医院抢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宋漫想不通好端端的儿子为什么会自杀，转念想到自己常年忙于工作，没有关心过陈听妄的心理状况，既自责又愧疚。
出于对陈听妄心理状况的担心，宋漫请了一个心理医生，专门负责疏导陈听妄的情绪。
经过初步诊断，心理医生确定陈听妄患上了心理疾病。
“怎么会这样？”拿到确诊书的宋漫双手发颤。
她想过陈听妄只是心情不好，一时冲动犯了傻，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患上了心理疾病。
宋漫再三询问陈听妄自杀的原因，偏偏他嘴硬，怎么也不肯说。
他不可能让宋漫知道自己是因为苏池自杀的。以宋漫的性格，肯定会去找苏池，那样无疑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陈听妄随口谎称是因为处分，心情不好。
然而宋漫聪明，早已猜到了半分。她知道陈听妄肯定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去伤害自己，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心理医生也循循善诱，尝试问出陈听妄的心魔所在，但都无济于事。
做完第一次心理疏导，心理医生对宋漫简单概括了下陈听妄的状况：称不上严重，但也绝对不轻，发展到后面可能会有自杀倾向，需要尽快治疗。
宋漫点点头，示意知晓。
等心理医生走了后，宋漫坐在沙发上，对陈听妄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告诉我你最近有什么烦恼么？”
“没什么烦恼。”陈听妄的态度很坚决，打死不松口。
“是关于那个女孩，对么？”宋漫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其实宋漫早就发现苏池和陈听妄的关系了。
某个下午，宋漫闲来无事，开车去六中门口接他放学，看见了他和一个女孩并肩行走。
那女孩的样貌堪称绝美，让人眼前一亮。
宋漫自然不会忘记她——
害死陈峙寻的凶手的女儿。
“跟她没关系。”提到苏池，陈听妄的眼神变得危险，包含警告成分。
宋漫话语中带着指责的意味：“你明知道是她家人害死的你父亲，你还和她走那么近，甚至为了她自杀？”
“……我说了，跟她没关系。”
“你还跟我犟，是吧？”宋漫有些不满，指责道。
陈听妄虽然在外清冷了点，但在家还是会听宋漫的话的。
可他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害死他父亲凶手的女儿和宋漫对着干，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宋漫知道，他病入膏肓了。
苏池就是他的心魔，让他万劫不复。
“我上次查了那个女孩。”宋漫调整好情绪，抿了口茶，继续说，“她前两天刚被学校开除，离开了s市。”
“而时间——刚好与你自杀的时间对上。”宋漫看了看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所以，我在想……你的心理疾病会不会跟她有关？”
陈听妄警惕地瞥了宋漫一眼，他保不准宋漫会对苏池做什么。
“别怕，我不会找拿她怎么样。只是想问你，你做的这一切她知道吗？她有没有感到有一点愧疚？”
“别让她知道。”陈听妄不动声色道。
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甚至都不想让她知道。
宋漫叹了口气：“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你必须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陈听妄淡淡地说，声音不大，两人刚好能听见，“我会等她。”
“不后悔？哪怕她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不后悔，她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要是你找到她时，她已经有了对象呢？”
“有对象还能分，结了婚还能离。我倒要看看，有我在，她怎么敢和别人在一起。”
万物浮夸的年代，配偶不断更替，深爱一文不值。但仍有人愿意慢慢熬一锅粥，细水长流。
慢慢即漫漫。
宋漫没有继续往下说。
陈听妄打小性子就倔，认定的事情说一不二，别人都无法改变。
即使是宋漫，也不行。
走之前，宋漫最后提醒了他一句：“好，希望你别后悔。”
“不后悔。”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陈听妄照常回到学校上课。
见本班的尖子生回来了，九班班主任几乎将兴奋挂在脸上，激动得差点就要放鞭炮庆祝一下，连讲课都饱含激情。
肖扬“啧啧”感叹：“妄哥回来了就是不一样，老唐上课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老唐是九班学生给班主任起的爱称。
“不过成绩好就是不一样，要是我被停课一个月，老唐估计得开心死。”
这节是班会，老唐破天荒地没用来上课，而是给在座的人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临近高考，我相信各个同学都很紧张，这时候就能体现出班会课的重要性了……”
老唐在上面讲着，许多同学争分夺秒地在下面学习，气得老唐脸一歪，随便指了一个人怒吼：
“喂，说的就是你，别写了！我的班会课就这么有让你学习的欲望吗？！”
话音落下，许多人捂着嘴“咯咯”地笑。
“平时也没见你多用功，怎么一到班会课就跟年级第一似的……”
“老师，年级第一也不用功啊。”有人举手。
大家纷纷看向年级第一的陈听妄。
他睡得正香，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人灼热的目光，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抬头。
只见陈听妄右手撑着脸颊，头偏向讲台，墨色的头发垂在额前，一双轻佻多情的桃花眼沾着血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级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爆笑声，震耳欲聋。
老唐被打脸，心情自然不好，于是将错误全归根到写作业的同学身上：“听不见吗？还不快把作业收下去！”
出于惧怕班主任的权威，底下的同学连忙把作业收了下去，摆好姿势认真听课，坐得端端正正。
老唐清了清嗓子，继续回到刚刚的话题：“这节课呢，我们不讲别的，就针对你们近期的学习状况做一个汇总。”
接着，老唐发了这次月考的成绩，同时也发了上一次月考的成绩，让大家拿两次月考的成绩做对比。
“这哪是减轻压力啊，分明是加压！”底下一片哀嚎。
学生时代的人们纵使有个错觉——即使你明知道自己考得烂，但只要你不看成绩，你就感受不到。
“好好看看你们是进步还是退步啊，如果是进步，说明你的节奏可以；如果是退步，说明你现在的状态不行，需要调整……”
“妄哥，我看看你考了多少？”肖扬想要借鉴年级第一的成绩。
在拿到陈听妄的成绩单时，他却彻底惊呆了，下巴几乎快要掉到地上：
“713？！”
总分才750，陈听妄能考713也是相当牛逼。更何况这次出卷偏难，平均分才四百多而已。
本来看着自己520的总分，肖扬便已经沾沾自喜，没想到陈听妄竟然考了七百多。
肖扬拍了拍他的肩，感叹：“你这分可以啊！”
正聊着，讲台上的老唐聊起了自己的大学，表情洋洋得意：“当年，我考得大学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是人民大学，你们要加把劲，争取超越我。”
“考个人大瞧把他牛逼的。”肖扬无情吐槽。
尽管他嘀咕得很小声，但还是被老唐捕捉到了：“肖扬，是不是在偷偷说我坏话？！”
这一吼把肖扬吓个半死，直接闭上了嘴。
谈起自己的大学，老唐脸上满是遗憾：“其实我感到很遗憾，那就是当初没能定一个目标，那样我也许还能去一个更好的大学。”
“所以，这节课交给你们。”说着，老唐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大家都填上自己想上的大学。”
怕某些人瞎填，老唐特意强调了几遍：“想好再填，不要瞎填啊！”
“妄哥，你准备填什么？”肖扬伸过头偷看。
“a大吧。”
“为什么填a大？a大不是离咱这挺远的吗？”肖扬摸不着头脑，“s大和a大差不多，你填s大得了。”
他转念又想到苏池也在a市，这样一来，陈听妄的所作所为似乎又有了解释。
“你是奔着池姐去的吧。”肖扬叹了口气，开导他：“实在不行咱就换一个呗，又不是非她不可。以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对象吗？我看程钰也不错啊，虽然长得不如苏池，但应该挺喜欢你的，你也不用跑那么远寻人了。”
“肖扬，你想死就直说。”陈听妄冷着眉眼道。
“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嘛。”肖扬开始卖弄文采，“人生路漫漫，前方的路还很长。世上的女人多了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听妄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把吴穆换了？”
“这不一样！”肖扬顿时涨红了脸。
他对吴穆确实有好感，但两人都嘴硬，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所以还没走到男女朋友那一步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像朋友一样发展着。
直至吴穆生病住院，肖扬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筹划着什么时候来一场深情告白。
无论拒绝与否，至少他说出口了，也就不留遗憾了。
别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表白？”陈听妄侧过头问。
“急什么啊，等她身体好一点了再说。”
肖扬脸皮没那么薄，这种话能说得出口，可陈听妄不一样，他面子薄，爱不会轻易说出口。
可他也是个行动派，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会等她。
讲台上，老唐演讲得激情澎湃，讲台下，几人聊得热火朝天。
陈听妄瞥了一眼肖扬在纸上写的大学，是s大。
s大跟a大齐名，都是国内顶尖的大学，以陈听妄的分数来说大绰绰有余，可肖扬的分数则有些危险。
有志向是好事，可有些人纯纯瞎填，什么清华北大、人大科大多得数不过来。各种各样的名牌大学出现在纸上，仿佛变得一文不值。
更夸张的是，班里成绩最差的同学竟然也像模像样地填了个s大。
陈听妄斜睨了肖扬的一眼：“去了s大之后打算学什么专业？”
肖扬认真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医学系吧。”
其实他本来是想选航天系，研究航天是他从小的梦想。但自从得知吴穆的病情，他便改变了想法，决定放弃航天，向医学方面考虑。
“为什么想去医学系？”
“就当我乐于助人，无私奉献吧！”肖扬乐得像个二傻子。
陈听妄一语道破：“是想救你的心上人吧。”
“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那天的夕阳和往常不同，像是快要燃起来。
太阳逐渐隐匿在云后，节节下坠。夕阳的余晖透过云的缝隙倾泻而出，渐渐晕染了窗外的轮廓，映得一片绯红。
白云停驻在蓝天上空，陈听妄趴在杂乱无章的纸上望着窗外，等铃声响起，夕阳的最后一道光与脸颊擦肩而过。
青春总以烈酒润喉，眼看晚霞慢慢逝去。
那时的少男少女们年少轻狂，把酒言欢，肆意挥霍笔墨，洋洋洒洒地将自己的梦想印在纸上。
少年逆光来，何惧岁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