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十月份的秋日,连潮湿都显得无比温柔,若即若离地漂浮在人身侧。
研学的那天,年级里的大部分都到齐了,只有一小部分人没去,窝在家休息。
大家按班级排好队伍,坐上大巴车,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本次研学的目的地——匡河公园。
匡河公园是s市有名的旅游景点,因特有的景区碎星湖远近闻名。
碎星湖,湖如其名,每当阳光洒在上面时,就仿佛有斑驳细碎的星星坠入其中,为周围的环境平添一份韵味。
初来乍到的同学们异常兴奋,活蹦乱跳的,吴穆更是兴奋地冲苏池嚷嚷着拍照:“快帮我拍张照!”
苏池带了个相机过来,然而自己还没用上,就被别人争先恐后地抢去拍照。忙活了半天,她才发现自己一张也没拍。
“回头记得发我企鹅号!”看着照片,吴穆满意地叮嘱。
“知道了,大小姐。”肖扬则成为了雇佣摄影师,专门给吴穆拍照。
苏池吃瘪地撇撇嘴。
抢了她的相机就算了,还跟秀恩爱似的在旁边卿卿我我,真当她不存在是吧?
“陈听妄!”苏池朝九班的位置大喊。
陈听妄闻声走来,挑眉:“干嘛?”
“算了,没事……”
喊话一时爽,喊完火葬场。苏池喊完这一声瞬间就怂了,整个人没了底气,声音变得软绵绵的。
其实苏池本来是想让陈听妄帮自己拍张照的,但那样总感觉怪怪的,尤其是面对镜头的时候,尴尬得不得了,根本放松不下来。
而且就陈听妄这直男审美,不拍成遗照就不错了。
今天没什么太阳,遮阳伞也没派上用场,但总有几个“娇滴滴”的男生,既喷香水,又涂防晒霜。
苏池老远就闻到肖扬身上的芬芳,一看就是偷偷喷了新买的香水。
“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啊?”吴穆嫌弃地捂住鼻子。
肖扬却自恋地甩了甩头发,任由发丝飘逸在风中:“你懂什么,这是香奈儿最新款的香水,好闻吧?”
“你对你的头发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飘逸?”吴穆一脸狐疑地盯着肖扬随风飘舞的头发。
“因为我用了飘柔。”
吴穆彻底无话可说:“……”
她真想吐槽一句:你一个大男人,喷香水合适吗?涂防晒霜又合适吗?
刚远离肖扬这个行走的散香器,不远处又飘来一股芬芳。
吴穆一路寻着芬芳的踪迹,终于找到了香气的源头——
“苏池,你没事喷什么香水啊?”
“我天天都喷。”
吴穆皱眉:“你今天喷的也太浓了吧,大老远就闻到了,赶着去和小情人约会呢?”
苏池笑笑:“和你约会。”
“真的吗?”
苏池面无表情:“假的。”
吴穆的星星眼一秒消失,撇了撇嘴,找肖扬玩去了。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不出这个公园就没事,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匡河公园之所以出名,不仅是因为碎星湖,还有匡河大裂谷。
为了追寻刺激,工作人员特意在大裂谷边缘建立了一个蹦极场所,人称勇敢者的挑战。
虽然有绳子的保护,但光是看着深不见底的大裂谷,许多人就脚底发软。
大家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谁愿意用生命安全去尝试这么刺激的挑战?
但仍有少数追寻刺激的人挑战了蹦极这个项目,加起来不过是寥寥几人。吴穆作为挑战者中唯一的女生,显得格格不入。
肖扬不可思议地问:“大小姐,你真的要蹦极?”
“还能是假的吗?”吴穆催促道,“快给我系上绳子,我要跳了。”
豪言壮语放在前面,等真正站在裂谷前,吴穆又开始双腿发软。
她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却迟迟不肯向前。
“蹦极是你要蹦的,现在不敢跳的也是你。”肖扬嘲讽。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这么高的裂谷,万一绳子断了岂不是死无全尸?
纵使吴穆生性偏爱刺激,也难免对这种挑战心生惧怕。
肖扬使出激将法:“不跳就让开,后面还有人要挑战呢,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你别催她。”陶曦忍不住插嘴。
“我不催她,她能在这磨蹭到研学结束。”肖扬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苏池,你陪我跳。”吴穆急中生智,把旁边吃瓜看戏的苏池拉了过来。
被拉过来的苏池:“?”
她不想蹦极啊!
在心中呐喊了一万遍“你不要过来呀”之后,可怜的苏池还是被吴穆强行系上了安全绳。
“谁先?”苏池决定跟吴穆来一番“礼尚往来”。
“你先。”吴穆把她拽到自己身前。
“不不不,你先。”苏池连忙退了回去。
肖扬吐槽:“你们俩能磨叽到天亮。”
“谁说的?”吴穆果然中了肖扬的激将法,一把站到苏池前面,自告奋勇:“我先!”
可话是这样说,等走到边缘时,她又停下了脚步。
许是等不及,肖扬伸手,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吴穆没准备好,被这一推吓得放声尖叫:
“啊——”
绳子摇摇晃晃,看得旁人心惊胆战,吴穆逐渐到达了最低点,开始缓缓被绳子拉了上来。
上来后,肖扬洋洋得意地耸了耸肩:“怎么样,害怕吗?害怕的话我可以施舍你一个肩膀。”
谁知,吴穆一脸兴奋:“哇,好棒,我还要来一次!”
肖扬:“……”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人家女生蹦完极都害怕得直发抖,吴穆倒好,不仅直呼好棒,还扬言想要再来一遍。
“对了,你刚刚推我的账我还没算呢。”吴穆瞬间切换成恼怒的表情。
肖扬语塞,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于是连忙跑走。
下一个轮到苏池,她本来不想蹦极的,但硬是被吴穆拉了过来。
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苏池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我还是算了吧。”
“吴穆都跳了,你还不敢跳?”陈听妄挑眉,“苏池,你不会是害怕吧?”
陈听妄的激将法确实有一套,这一说便戳中了苏池的心巴。
“我跳就是了。”
苏池深吸一口气,放松心态,闭上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自然而然地向前走着。
走到边缘时,她纵深一跃,身轻如燕般跳了下去,动作连贯没有一丝犹豫。
“唰——”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耳边呼啸的风声告诉她,她更爱孤独与自由。
就算周围是一片荒芜,她也要为自己高歌,层叠的压力下唯有疯狂是唯一的出路。
即使多年以后,苏池仍然记得这一刻——她在大裂谷蹦极时的场景。
那是她肆意妄为的青春。
参加完蹦极,苏池回到班级的队伍中。他们正在露营,一群人围着一张铺好的桌布,大家把带来的食物摆在桌布上,上面很快堆满了各种零食。
“让让,让我来解决这些食物!”
“这瓶青岛啤酒是谁带的啊?这么牛逼!”
张杰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带的,大家不醉不归啊!”
苏池靠近了几步,想要抢一点小零食尝尝。
“‘酒王’!”张杰忽然喊道,“来来来,让‘酒王’喝一口!”
苏池莫名其妙地被冠上“酒王”的称号,紧接着是其他人几十个人的起哄。
在一片起哄声中,她仰头,一口将一瓶青岛啤酒全灌了下去。
“‘酒王’牛逼!”张杰率先领头,带着一大群人边鼓掌边直呼“牛逼”。
苏池无话可说。青岛啤酒度数不高,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这一口下去,无疑也是坐实了她“酒王”的称号,同时让她收获了一大群小弟。
好像被称做“酒王”的感觉也不错。
苏池美滋滋地心想。
反正也不是什么负面词语,叫就叫吧。
从此,她又多了一个外号——酒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千杯不醉。
苏池真心觉得这个称号应该让给陈听妄,毕竟人家才是大佬,自己在他面前连个蝼蚁都算不上。
想到陈听妄,苏池闲来无事跑到九班的队伍中去,差点被九班班主任逮住:“你跑我们班做什么?”
苏池抱怨:“平时不给串班就算了,这都研学了,还不能串串班,交流一下情感吗?”
“行行行,你串,跑丢了别赖我们班就行。”上次打赌输了的场景仍然记忆犹新,九班班主任无可奈何,只得向她妥协。
得到许可,苏池兴高采烈地一路蹦哒到九班的营地,他们正在为今晚的露营做准备,纷纷忙着搭自己的帐篷。
“你们还自带‘房子’过来?”苏池问陈听妄。
“老师通知的。”
陈听妄将帐篷的支撑杆呈“x”型交叉,穿过帐篷的四角固定孔。然后将帐篷的四角固定位置支起来,中间的帐篷也随着支架隆起。
“你搭得还挺熟练。”苏池称赞。
“之前离家出走时,在外面没地方睡,搭过几次。”
他在山野追风,看日出与黎明,没有浪漫,唯有一腔孤勇。
苏池愣住了,她本以为像陈听妄这种富家少爷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他还愿意流浪在外,搭帐篷过夜。
“好好的离家出走干什么啊?”
搭帐篷之余,陈听妄侧了侧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家庭和睦吗?”
从他懂事起,他就在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度过,终日不得安宁。
好在他早就解脱了。
从他父亲去世那天起。
有悲伤也有遗忘。
沉溺于孤独是热闹的最高境界,狂欢的旋律骤停,他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的灵魂被分裂成黑白两道,一半在白昼伪装洒脱,另一半在黑夜呐喊,情感虚无,一边被人拉起,一边溺水下坠,最终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