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韶华易逝,岁月荣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苏池很快就回归学校,开始悲惨的高二下学期生涯。
报道那天,江纬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来描述高二下学期的重要性,以及运用了一堆废话增加说服力,听得人晕头转向。
吴穆不禁为他的才华感叹:“江纬这口才不去当语文老师真的可惜了。”
“谁不是这样想的呢?”苏池偷笑。
要是哪天江纬去参加辩论赛,那她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聊着聊着,吴穆突然咳嗽了几声。
苏池一边拍拍她的背,一边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这两天有点感冒。”吴穆连忙用纸巾捂住嘴。
苏池教育她:“那你多注意身体,运动完不要急着吹风,少吃冰的,多喝温水……”
“知道啦!”吴穆冲她眨眨眼,飞快地跑开。
苏池也没在意,认为她只是普通的感冒,轻轻叹了口气。
谁也不知道,此刻躲在角落里的吴穆拿纸巾紧紧捂着嘴,生怕别人看见。
而纸巾上,赫然沾染了一片骇人的血迹……
“看来呆不久了……”她两眼放空,小声地自言自语。
春日绵长,吹过十里。冬日白雪皑皑,掩盖归期。
苍茫大雪下个没完没了。这世间本就是各下各的雪,各有各的隐晦。
第二天,苏池刚进入校园,就发现许多同学围在学校的墙边议论纷纷,还时不时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她朝墙的方向望过去,上面贴了一个告示。由于近视的缘故,看不清告示上的小字。
苏池好奇地凑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听不清。于是艰难地从人海中挤进前排,终于看清了告示上的小字——
“苏池同时与多名男子泡夜店、台球厅,举止亲密,脚踏多条船。”
似乎是为了证明,下面还附上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陈听妄正在教她打台球,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行为举止看起来极为暧昧;而另一张照片,则是吴穆生日那天,苏池和张杰互相抹奶油的场景,甚至还有她在台球厅给他递水的照片,不知何时也被人偷拍了下来。
我们都将在这世上不留痕迹地消失殆尽,带着那可笑的尊严和无法忽视的卑微。
但在那之前,她不会被任何人定义。
全身的血液近似凝固,无助和怒火在苏池心中越烧越旺,炽热又漫长。
世界上从不缺悲悯的旁观者,善意的援手掺和着虚假的谎言。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把撕下墙上的几张告示,揉成纸团撕成碎片,然后潇洒地洒向空中。
零零落落的碎片漫天飞舞,和细小的雪花混杂在一起,叫人分不清这究竟是雪花还是纸片。
“苏池真勇啊,直接就把告示撕了。”
“这有什么?要是我,我也这样。”
“得了吧,平时也没见你多勇。”
不少人在旁边窃窃私语,讨论着苏池的“英勇行为”。
只见苏池面不改色地转过头,严肃道:“我不管这是你们中的谁贴的,也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抹黑我也好,造谣也罢,总之别让我逮到,不然有你受的!”
说完,对着一地的碎片狠狠补了几脚,仿佛是在对世人宣告——
她不是任人践踏的。
就算等不到救赎撕开黑暗的牢笼,她也一样能够摸黑生存。
就在这时,教导主任出没,一眼就望见苏池踩着满地的碎纸屑,气得大发雷霆:“苏池,跟你讲了多少遍了,不要乱扔垃圾!”
苏池没功夫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开,同学们纷纷暗自佩服她的勇气。
那可是学校里最严的一位教导主任,她居然敢不理不睬。
上楼,苏池迅速扫了眼景鹤的座位,她正坐在那儿悠然自得地跟小姐妹聊天。
“景鹤!”
“喊我干什么?”她不情愿地从小姐妹的身影中抽出了身。
两人来到走廊,苏池磨了磨牙:“是你干的,没错吧?”
可景鹤仍然在装傻:“你在说什么?没事别来打扰我!”
“告示。别跟我装。”
“哦——是我,那又怎么样?”景鹤讥讽地轻笑,“难道我拍的不是事实吗?”
“事实?”苏池轻蔑地反问,“你觉得亲眼所见的就是事实吗?”
“我不跟你扯。”景鹤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于是挥了挥手,走回座位。
苏池正在为这件事想解决方案,吴穆突然笑吟吟地从对面走来。
苏池像看见了救星,抓着她问:“你看见刚刚墙上贴的告示了吗?”
“看见了。”
“那你还笑得出来?”苏池有些恼怒。
吴穆专挑非重点说:“你还挺上镜。”
“……”面对这张一本正经的脸,苏池真想一拳砸上去。
“嘛,别担心,我已经澄清过了。”吴穆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新发的帖子——
【你这针对的有点明显啊。去酒吧那天是我的生日聚会,我也在场啊,你怎么不拍我呢?】
后面还配上了一个做鬼脸的表情,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不愧是你,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乐观。”苏池拍了拍吴穆的肩,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嘿嘿,反正都是活一天少一天,不如开心地活。”
“有点道理。”苏池作沉思状。
“所以——开心点嘛。”吴穆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生活可以是空无一人的剧场,每个人演着自己的独角戏,没有掌声也无人欣赏。但所有人最后都是一个结局,尘归尘,土归土,下落不明。
人需要在声色犬马处给自己留一片不需要逢场作戏的净土,可以放下一切世俗的纠纷。
直到很久以后,苏池才知道,为什么身为同龄人的吴穆会对生活看得这么透。
万物皆有因由。
那些年少的时光里,她们像一株野草,肆意地叛逆,向阳生长。
在这样纯粹的日子里,爱是自己。这样的爱并不悲哀,没有尘土的牵绊,没有罗嗦的尾巴,没有俗艳的锦绣,也没有浑浊的泥泞。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
陶曦是课代表,负责收发作业。江纬办公室在三楼,而六班在二楼,为此她没少爬楼。
在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时,她途径九班,目光情不自禁地被教室里的少年吸引住。
陈听妄的座位靠窗,所以一眼就能看到。温柔的雾扑上光阴,在弥漫的水汽里勾勒出缱绻的画面。
陶曦暗自心想: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父母一定非常好看。
出于少女时代的羞涩,她偷看时的动作很小心,生怕被别人发现。
正胡思乱想着,陈听妄竟喊住了她:“陶曦是么?”
陶曦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作业都险些“落地成盒”。刚想开口,又见他从桌肚里拿出一瓶奶茶:“帮我把这个给苏池。”
原来不是找自己啊。
不知为何,陶曦心里有些失落。
明明早该知道的。
陈听妄又不认识她,能叫出来名字就不错了,她又怎么会对他抱有期待?
“好。”她接过奶茶,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作业本上面。
“谢了。”
这是陶曦第一次听陈听妄说“谢谢”。
那个桀骜不驯的陈听妄,居然也会说谢谢。
——是为了苏池。
她所在之处,是他不得不思念的天涯海角。
到底是年轻啊,那些建好的心里防线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推翻,功亏一篑。
“不客气。”陶曦低下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尽量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送完作业,她按照陈听妄说的,将奶茶交给了苏池。
苏池又惊又喜:“你送我的吗?”
“不是,是陈听妄给你的。”陶曦摇摇头。
“谢谢。”苏池用吸管戳开封层,沉浸在奶茶的香气之中。
望着正在喝奶茶的苏池,陶曦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一颗名为悸动的种子在心中发芽,疯狂汲取着周围的营养,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