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牙
瘦猴等一干人傻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就在前一秒，他们还在嘲笑这个年轻人，议论着揭穿了他要怎么把他丢出去。
阿彪的面色也不好看，比起简心通是白卡会员，他和陆伊认识这件事更让他无措。毕竟是他带头刁难这位贵宾的，还试图割韭菜捞油水。但只要简心通别说出来
“我就是来上个机。”简心通挠了挠头，他隐约明白了，但清楚有些话不能在这说，“这里网费真贵啊，居然要7块钱一小时，和以前你那儿真是天差地别的。”
“哟。”陆伊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回过头看向阿彪，这个肥胖的方块此刻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脸上毫无血色，“还背着你们邵老板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呢？屡教不改啊？”
“求求你陆哥，别说！别去告邵老板，我没读过书，又是这体型，干不得那些体力活了，身上还没有存款，要是丢了这份工作，我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了啊！”他跌跌撞撞地从狭小的前台里挤出来，跪在地上挪动着去抱陆伊的大腿。
“去你的。”陆伊抬脚给阿彪肩上来了一下，这个肥硕的圆球维持不住平衡倒在了地上，又忙不迭爬起。
“听不懂人话啊，光我都逮着不止五六回了吧？”陆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简心通招呼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说，“这次都杀到我弟弟身上来了，你就说还能怎么办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瞎，居然敢欺负到陆哥弟弟的头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请陆哥原谅我！请陆哥的弟弟原谅我！”阿彪掌掴着自己涕泗横流的肥脸，吼得声如洪钟。
陆伊看也不看他，勾着简心通膀子的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笑着问：“心情好点了吗？”
“我没心情不好啊！”简心通瞳孔地震。
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从小在红旗下长大，根正苗红的三好少年，连小混混斗殴这种事都没亲历过，眼前仿佛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画面让他惊慌不已。
“不过”简心通看了眼陆伊，“总算让我相信是本人了。”这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这种全无所谓的表情，和记忆中的人逐渐重合。
陆伊沉默了，随后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二楼走去。他低头点上一根烟，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吩咐道：“猴子，把邵劲他们叫进来，给楼上开几台机子，就说我碰上老朋友了，想玩两把。”
瘦猴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奔了出去。
简心通跟着陆伊来到了二楼的vip厅，他捏着手心里这张属于卫伽琅的卡，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伊说他和朋友本来在酒店里打麻将，刚好打得没滋味，接到电话就来了，没想到居然会碰上简心通。
“你怎么会在宛州啊。”简心通问道。
“出差。”陆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脸上一片白烟，“你呢？还拿着组织的卡，来这出任务？什么时候的事。”他的语气有些微冷淡，但简心通能感受得出来，这份疏离并不是对他的。应该说是，正因为对面是他，所以这份疏离才会这么淡。
那么这份疏离是因为什么？失去联系后的这两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也没多久，就上周发生的事。”简心通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个意外，就进来了，被迫跟着小队出任务。”真的是很意外，在陌生的地方碰见了阔别已久的朋友，而对方居然也是他如今所在的组织成员。
“那你的卡？”
“卫伽琅的。”简心通下意识应道。
“卫伽琅？他也来了？”陆伊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笑得烟雾都散了，“我之前从没发现你也是，你看上去就是一个内向孤僻的年轻人，虽然认识久了倒是很闹腾。”
“我一直很闹腾，没有孤僻这回事。”简心通赶紧举手澄清。
“不一样。”陆伊挥手，“你进不去别人的圈子，是你自己在拒绝，如今我想我知道原因了。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加入，但作为哥，我是真心奉劝你，没有必要的理由，就赶紧退出吧。这条路走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简心通一路经历过来，对这份危险切身体会了，反而没那么惧怕。他不会打退堂鼓的，相对于前半生都处在普通人世界里的他来说，这一切的确魔幻又危险，但他没有退路。
那个叫做魏川的男人藏在阴影之下，盯着他和老简，而他们一家落得如此下场，也都是拜他所赐。这些理由还不够吗？他都已经踏进这个世界了，他都能看到一点真相的尾巴了，怎么可能放弃。
“陆哥~是谁呀？”身后传来了少女俏皮的声音，就像只小兔子跳到眼前。
简心通在听到这陌生的声音时，心里不自觉地抓了一下，他回头，看见二男一女正朝这边走来，三人都是从未见过的面孔。不知为何，他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来，介绍一下，这是简心通，当初打游戏认识的，老朋友了。”陆伊将还未抽完的烟丢进了烟灰缸，“这是小麦，黄毛是邵劲，就是这家网咖的老板，那大高个叫约瑟，闲的没事净喜欢放洋屁。”
“那月牙呢？”简心通问。
此话一出，除了那位叫做小麦的少女，另两人都愣住了。
陆伊倒是没什么表情，语气还挺随意的：“我把她弄丢了。”
“啊？”简心通脑子嗡嗡作响，有点懵，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陆伊将烟蒂按进烟灰缸，不轻不重地捻着，语气很耐心地解释道，“我犯了错，很严重的错，所以她不要我了。”
他的情绪看着全无异样，就像说的根本是件与他无关的小事一样，如果简心通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的话，估计会那么想。可他看到了，那双骄傲的眸子里的悲伤厚重得像蒙了一层雾。
简心通闭嘴了。他不敢再多说话。
怪不得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原来感情是这样的么，那些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人，许久未见，居然已经散了。
他能够感觉到在场几个人的心跳频率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克制地瞄了两眼，他们的表情也都丰富多彩简心通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看来和陆伊的朋友们见的第一面，留下的印象实在算不得好。
【这人怎么知道月牙的，别在队长面前提她啊。】
【月牙是人名吗？】
“月牙？什么月牙？”小麦一脸好奇地迎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了陆伊的胳膊，“什么不要你了，谁不要你啊陆哥？”
“没谁，他俩打哑谜呢，我们也没懂。”邵劲对小麦说着，朝简心通挤眉弄眼地使了好几个眼色。
简心通不明白了，他站在这四个人的圈子里，很真切地体会到了自己是局外人。
被挽着胳膊的陆伊虽然没什么动作，但看着已经习惯了这个举动。这个动作简心通也熟悉，因为月牙以前就喜欢这么挽着陆伊，但那时的陆伊会伸手揽住她，将脸颊贴上她的发顶，亲吻她的额发。
那时简心通不止一次义正言辞地控诉过他们，这种行为对单身的他很不友好，但可惜控诉无效，这狗粮他还是吃了将近两年。
如今看着另一个人挽上了陆伊的胳膊，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别误会。”陆伊还是那副随意的表情，只是眉间的情绪分明重了些，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简心通更看不明白了。他没恋爱过，也没认识什么情史丰富的朋友，对这种情况只能凭主观猜测。他想说我是很羡慕你和月牙的感情，但如果分开了我也不会评价什么的，毕竟那是你们的事。就算如今你换了新女友，我也不会觉得如何，毕竟人总是要向前走嘛
尽管你和月牙真的很好，我还以为能再见到你们两个一起啊啊啊你为什么会把月牙她弄丢啊？就无可挽回了么？哪怕还有一点机会都要去追啊，你们明明那么相爱！
桌子微微抖动起来，每一对桌椅，每一台电脑，连带着整个二楼，都在无声震颤，频率低得难以察觉。陆伊眯了眯眼，扫下了小麦的手，起身来到台边，朝楼下望去。
简心通感到自己所坐的沙发好像轻微地震了一下，就像按摩椅的感觉。但他还没回过神来，那阵感觉就消失了，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他顿时惊恐地起身，“城市沼泽”的阴影在他心头炸开。
“简心通。”那边陆伊突然朝他招手，语气有些不悦，“有人来接你了。”
这是什么监护人来幼稚园领孩子的既视感。
他走过去往下一看，卫伽琅刚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简心通闭上眼再次探寻那股震动的来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卫伽琅的心跳，以及他袖口的震动。那么这阵微弱震感的来源找到了，是卫伽琅在动用能力确定他的位置。吓死，他还以为是那个排行第六的死神来收人了。
“送送我呗。”简心通看着陆伊说。
“不叫上你小队长一起来打一盘？这么急着走。”
“有点急事。”简心通解释道，“我们在找一个人。”
“谁？”陆伊挑眉，视线随着楼下的人一路向上，语气散漫得不行，“总不会是我吧？”
简心通没懂，他以为陆伊不愿意答应他这个矫情的傻逼请求，就在楼下还要人送什么的。但他有话想问，在楼上不行，于是一把抓住了陆伊的手腕，一转身却险些撞上了一堵墙。
“你走路没声音啊！”简心通差点背过去。卫伽琅的脸近在咫尺，吓得他趔趄地退了两步，几乎要跌进陆伊怀里。
“你们在做什么？”卫伽琅的视线紧盯在简心通握着陆伊腕部的手上。
简心通下意识撒开了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迫于队长的威压做了如此狗腿之事，看向陆伊的目光里带上了惭愧。
大男人拉拉手有什么问题？怂啥啊，卫伽琅也经常拉他啊。
陆伊整个人没骨头地靠在扶手上，一手插在宽松的裤袋里，另一手摸出了一支烟叼上了。他肩膀耸动着，笑得连打火机都拿不稳。
“帮我点个火么。”他把打火机丢向卫伽琅，一双笑眼里意味不明。
这应该不是挑衅吧简心通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卫伽琅接过了，那双平日里就没有温度的眸子，此刻更如春寒料峭。但他什么也没说，就像个尽职的副手，上前两步替陆伊点上了火。
烟草点燃，随着呼吸明灭。陆伊将一口烟喷在了卫伽琅脸上，直起身子靠了回去，眼里尽是玩味。
“陆老板你”简心通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要拉住谁。
卫伽琅只是一挥手打散了烟，眼里有隐约的怒气却一语不发。
“看来你的小队长的确是来找我的呢，小简。”陆伊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