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影
窗台上有一盆含羞草,叶片已经全部闭合了,男生还在用食指时不时地点它一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节明晰。透过玻璃洒下的阳光映在他脸上,肌肤白得仿佛透明。
简心通跟在阎起凤身后走出办公室时,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看到他俩走出来,卫伽琅立刻收回了手,将眼神从那株小盆栽上移开了。
“伽琅,从今天起,简心通就是你们小队的第五名成员了。身为队长,你好好带他。”阎起凤在二人肩膀上捏了捏,他也是个高个子,站在两人身旁本该很有长辈的样子,然而无奈衣服实在是太不搭了。
卫伽琅点点头,看向简心通,对方的眼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浑沌地搅着,以至于失神了般。“还好吗?他。”卫伽琅看着简心通问道,但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他将视线放到了阎起凤的身上。
“能有什么事,和我聊得太投机,有点大脑缺氧了吧。”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的确如此。”简心通闻言,抬起头来笑道,“我饿了卫哥,哪儿有吃的。”
“楼下有食堂。”他答道,“我带你把基地走走。”
臊子面、花卷、豆腐脑、蒸米糕、杂粮粥、红薯饼、水煎包不得不说这里的伙食是真不错,简心通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楼下只有三两家早餐铺子,还都是油饼包子一类的,早上起晚了连豆浆都喝不着。只胜在近且便宜,所以自从搬进那个家,他已经连续吃了大半年那样的早餐了。今天突然看到如此丰盛的早点盛宴,不怕丢脸的说,他差点热泪盈眶。
“你们这里的伙食看着还行啊。”简心通双手负在身后,扫视着柜台评价道,“让我觉得加入也不算件坏事。”
“喜欢就好。”卫伽琅淡淡地说,递过来一个不锈钢盘子,“自己打,一会儿刷我的卡。”
“要钱的啊?”简心通惊呼。
卫伽琅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他,满脸“不然呢?你吃饭不用钱?”
“到时候你也会有一张,工资卡,每月25号到账。”卫伽琅放轻声音,“基地里大部分员工都是外面聘请来的,所以请不要随便使用能力。”
“知道了,我不会的,再说我这能力用了也看不出来啊。”简心通接过夹子开始挑选菜品,知道了要钱之后,他看这些食物就感觉没那么香了,不过因为一会儿用的是卫伽琅的卡,他拿得还是很起劲,“每月多少钱啊?所以说人是真的惨,一步踏入打工之门就终生沦为打工之人,我不会是脱离了996步入007了吧?”
“据我所知,你之前的工作是标准的朝九晚五做五休二,不过空余时间你都在兼职,所以那才是007。”卫伽琅说。
“007就007吧,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混口饭吃,所以这里工资多少?”简心通叹了口气。
“虽然你的能力看不出来,但最好还是不要用。”卫伽琅看了他一眼,偏过了头,“我想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别人探究。”
“我不会乱用的!你们一个个都因为这能力怀疑我做什么,是我想有的么?我重申一次,我没有看人隐私的癖好和想法。”简心通有点烦。
“抱歉。”
“算了,你们会有这种顾虑也是正常,我的能力我能控制。所以工资到底多少?”
“看阎叔心情发。”
“?”
“哟,约会呐?”远远的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唐窦身上背着个大大的透明水壶,正一蹦一跳地跑来。她今天穿得也很休闲,一件卡其色短袖搭配黑色百褶裙,微卷的长发被扎成了两个小丸子,套了一圈红色丝带。看着青春洋溢,很有活力。
“要约会也是你俩像啊,穿得都那么学生。”简心通自顾自喝着粥,完全无视了唐窦那有些蔫坏的笑容,“你瞅我还穿着睡衣呢,卫哥和我坐一块不更像土豪和他包养的小白脸?”
“我才十八本来就是学生好吧!”唐窦抬高了声音,看着面前这两人,一个很没坐相歪歪斜斜地翘着脚在喝粥,另一个则正襟危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极了保镖,如果换身黑衣就更合适了。“你多大了哇通心粉,你看着也挺年轻哦。”她托着腮问道。
“我的确很年轻。”简心通翻了个白眼,“今年二十,属兔。你取的什么外号?”
“嚯!那你比卫哥大足足三岁哦!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有什么可以抱?”
“你才十七啊?”简心通有些惊讶地望向卫伽琅。对方似乎一直在放空,听到简心通对他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向他点了点头。
还以为比我大呢,简心通心道。也不能怪他,毕竟卫伽琅眼神总是冷冰冰的,薄薄的嘴唇总抿着,一副看谁都不太想搭理的样子,活像个不高兴。他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心里把他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了,捏着唇角往上抬了抬,好像确实柔和了不少,是十七岁少年的样子。
但想着他就觉得有点搞笑,没忍住笑了出来,差点把刚送入口中的粥直接给喷了出去。卫伽琅反应极快,一下子起身坐到了更边上的位置去,他皱着眉,不明白简心通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笑。
“吃完了吗,接下来我们要去演练场。”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这顿早餐你吃了二十九分钟,已经超出预期十四分钟。”
“不是吧,你们连吃饭都这么严格的吗?”简心通瞪大了眼睛。他观察到卫伽琅昨天手上是没戴手表的,那大概是只有穿常服的时候会戴。
“没有啦,单纯是卫哥自己有点强迫症而已。”唐窦用吸管吸溜着水解释道,“你们一会儿要训练啊?”
“什么训练?”简心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体能训练。”卫伽琅说,“你身体素质远不达标,我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接下来每天你都要按照我的要求来,半个月就能看到效果。”
“喂——我才刚来第一天啊!要不要这样对我,而且我还穿着睡衣啊你看不到吗?”
“刚刚在你各种给早餐拍照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了,合适你尺码的衣服已经放在更衣室。”卫伽琅起身,他有些严肃地看着简心通,“我是为了对你负责,毕竟这不是玩玩而已。”
他一脸认真,唐窦在一旁激动地“哇哇哇”,被卫伽琅一记眼刀打了过去:“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这个点你应该在练习你的能力,天天偷懒,又准备下次一用就脱水吗?”
他语气怪凶的,听得简心通都有些紧张了,就看到唐窦一脸委屈地起身,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朝他挥了挥隐形的手绢,小跑着离开了。
“她的能力是什么啊?”简心通拨弄着刘海问。
“下次让她亲口告诉你吧。”卫伽琅屈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吃完了吗?吃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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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辆通体亮黑色的哈雷883驶过夜幕,改装更换尾段排气管后的马蹄音低沉浑厚,宏亮却不失温和,在市区里依旧炸裂。
车主明显急躁,却也是名好手,不顾限速将车速抬到了80公里每小时,在一众四轮车中矫健穿梭,看得人一阵冷汗直冒。一晃神就被超车的车主们又惊又怒,疯狂按喇叭骂着,却连哈雷的尾气都追不着。
黑色的猎豹急刹在了一间装修复古的小酒馆前,地面与轮胎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噪音,令人牙酸。老实雕花木门前悬挂着两个昏红的小灯笼,门把手上挂着一块刻着“打烊闭门谢客”的木牌,一旁的实木花格窗上,小巧的青铜风铃正在风中摇曳作响。
穿着赛车服的男人长腿一跨迈下车,摘下头盔抓在手上,上前掀开木牌就是一脚,门被暴力踹开发出了“吱呀”的呻吟,在空荡荡的酒馆里回荡。
这个年轻的男人头戴橙色的发带,两只耳朵上亮闪闪的,每边各有六个银色耳钉,通过链条连在一起。他五官英俊痞气,脸上线条流畅锋利,此时的表情却像要杀人一样凶狠。
“厉穿林你个狗娘养的给我滚出来!”男人怒吼着将头盔砸在了吧台的木桌上。
漆黑一片的酒馆里,地上横七竖八是四分五裂的长木椅,空气中偏飞着点点金色荧光,是指甲盖大小的水母状生物。它们看着温暖无害,但男人知道,只要触碰到一点,那块皮肤就会被直接腐蚀。
“先上来。”二楼传来一个干净温润的男声。
男人冷着脸从荧光水母的天罗地网里走了出去,戴着机车手套的手随意挥着,那些飘浮着的小家伙就被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卷走。它们卖力地朝男人身上贴去,在空气中慢悠悠地行进,却在触碰到男人身体的一瞬间穿了过去。
踩着吱嘎作响的木头台阶,来到了二楼的包厢,只有一张桌子,精致的木制沙发上是柔软的鹅毛坐垫。一个戴着水泥色鸭舌帽的男子隐在角落里,他身侧坐着一男一女。男人剃着板寸,穿着宽松的背心,脚踩人字拖,手上一根点燃的香烟。女人一身真丝旗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怎么发这么大火,发生什么事了么?”鸭舌帽男子温声问道。
“那个胡海明怎么样了?”橙色发带强行压下怒火,在听到这位的声音之后,他的行为便克制了起来。他死死地看着那个剃板寸的家伙,这便是他口中狗娘养的的厉穿林。
“死啦,救不回来了。”那女子抢先答道,就着从身后半掩着的窗外倾泻进来的朦胧月光,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仿佛说的只是打死了一只蚊子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被蛇男正中三下,别说我们,耶稣都没有办法。”
“本来已经谈妥,他偏要临时反水攻击蛇男,这不自找的么。”厉穿林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你们明知蛇男能力如此危险又不稳定,那为什么要派他去攻击简心通?”橙色发带咬牙质问。
“阎起凤那边有人能救他,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厉穿林看向鸭舌帽,看着很是不着调一个人,此刻的眼神中却满是尊崇,“你只需要信任就好了,预言是不会出错的。”
“但简心通还只是个普通人,蛇男那一下!”
“你心疼了?”女人娇笑着打断他。
“闭嘴关向丝,听到你的声音就让我反胃。”橙色发带冷冷地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哎哟哟,要打女人吗?”关向丝笑得千娇百媚,不得不说她的确很美,“真是讨厌你们这些不绅士的男人呐,要不是你的能力刚好克制我,真想把你杀掉呀。”
三人间剑拔弩张,坐在最里面的鸭舌帽男子除了最开始说了一句话后,再没出声,他静静地听着,好像只是一个绝佳的听众。眼看空气中的气氛越来越不对,他淡淡开口,温柔的声音一下子化开了现场的寒冰:“是我考虑不周,没计算到意外,真是感谢计划依旧顺利,这都多亏了各位。不过还是别小瞧了阎起凤,那家伙一旦发现被我们摆了一道,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您是指?”厉穿林毕恭毕敬地问道。
“自然是这次顶替胡海明参加会议的人选事件。”关向丝说,“阎起凤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泰勒家买的名额,结果叫我们半路截胡了。”
“他不可能没察觉。”橙色发带说,“但简心通的确不知情。”
“是的,所以这算意外么?当然不可能。”鸭舌帽男人笑着说,“一个根本不清楚游戏规则的人,却是装备齐全的好角色,机缘巧合就到了我手上,别说阎起凤了,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会觉得这是别人安排好的。”
“那您这么做的用意是?”厉穿林问。
“这不是展现一下合作的诚意么,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男人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他的帽檐压得极低,将眼睛完全盖住了,“要开始了吧,真快啊。”
月亮从云层间钻出,清冷的月亮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斜斜的阴影,不知为何,看着很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