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厉鬼
鬼小童默默低着头,还是在抖,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陈言靖老远瞅见了狂奔的两人,回头冲他女朋友和张娜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陆仲瑫、画仪到达时正值深夜,天最黑的时候,如一盆墨水浇了上去。
张娜:“只剩最后三十分钟了!你们找到钥匙了吗?”
陆仲瑫:“没有,我们翻遍了裁缝娘的各个角落,都没有。”
常宅的钥匙不是,其他人也没找到。
三十分钟,如果不能让徐情怨气消散,他们这群人,将会永远被困在梅花镇里。
余小禾注视画仪手腕处骇人的口子,说:“这、这怎么了?”
“自己划的。”
陆仲瑫:“你们这边怎样?”
张娜:“还好,我们每个人都给你们俩打了语音通话,你们没接,后来有一个终于打通了。”
陆仲瑫:“这个我知道,是徐情搞得鬼。时间来不及了,找了什么线索没有?”
张娜摇摇头。
钥匙不对。
那么,真正的钥匙在哪?
陆仲瑫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从小木屋出来后所发生的一切。
先是去了常宅,常老爷子告诉他们背景、线索,然后是死尸出现,他独自去坟地找香灰,找香灰……
那时遇到了什么?
鬼打墙,还有……对!还有在槐树下的裁缝娘!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看似互不相通的线索,其实串连起来,就离扑朔迷离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陆仲瑫想通的瞬间,眼底闪现了一丝惊慌失措,他猛然抬起头,说:“我知道了……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引起恐慌。”
张娜心说:果然是“大凶”之兆啊,不过人没事就好。
老太太为什么会在张娜他们赶到前死掉?为什么要杀她?哪有这么巧合?!
最后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我怀疑——我们七个人中,有内鬼。”
“内鬼”这两个字,生生刺激到了所有人,三个人的目光就移到了他身上。
陈言靖:“???”
余小禾:“原因呢?说说看。”
“化为厉鬼的裁缝娘,神智和形体产生了分裂,我们在她家发现了形体,暂时镇压住了,不过很有可能不到半个小时,‘它’会顺着路来找我们。”
“而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到厉鬼的神智,话说回来,形体通常较为无脑,但杀伤力强,神智相对来说恰好相反——杀伤力弱,这也是单单指无任何附属的神智,但如果寄生在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我说的对吗,徐情?”陆仲瑫对上余小禾充满阴险的目光,悠然道。
张娜看到这一幕,似乎先是心脏漏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与余小禾坐的最近。
“陆仲瑫。”余小禾面色平静如水,甚至还质问了起来,“看我干什么?不是,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证据呢?!空口无凭有意思吗?我身体也是有温度的,不信你们握握我的手,来啊张姐高倩。”
余小禾看其他人没有一个站在她这里,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说:“张姐连你也不信我了是吗?”
张娜沉默不语。
鬼小童就是一看见余小禾才发抖害怕,她自己又不瞎。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钥匙?”陆仲瑫只问了一句。
“在常宅,张娜都看到了。”
“确定吗?”
“对啊!”
“你在常宅里找到徐情家的钥匙?”
“?你哪里来的证据?”
“我在徐情家卧室里找到了一串钥匙,上面都标了个红点。”
陈言靖听后,立即拿出在常宅找到的钥匙,说:“的确是哎!上面有一个红点。”
余小禾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
陆仲瑫继续说:“你的种种行为很可疑,比如:我独自去坟地借香灰时,在槐树下远远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干什么,结果她,也就是裁缝娘发现我了,我往她身上撒了香灰,结果,我在你头发上也看到了香灰。”
“我说了那是我不小心摔着了!”
陆仲瑫眯起眼睛,暗藏的锋芒把余小禾的仅剩气势压了下去,说:“是吗?”
“……”
陆仲瑫又看向鬼小童,迫使它抬起头,意料之中,鬼小童对余小禾有明显不能再明显的恐惧。
陆仲瑫对鬼小童说:“是她吗?”
鬼小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是她杀了你们全村的人吗?”
鬼小童谨慎地点了点头。
微弱的月光撒在余小禾身上,有种莫名的诡异。
陆仲瑫懒得与徐情争辩,先解决燃眉之急,一阵见血:“你敢把你的丸子头给放下来吗?我记得,第一次从常宅出来,你扎了个马尾,我去完坟地,你才开始绑了个丸子头。”
“不得不让人怀疑,‘钥匙’是不是在你的丸子头里?以及,老太太彻底断气前,还说了一句‘我看到她了’,而不是说‘她过来了’。”
画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也就是说,裁缝娘就藏在我们七个人里。”
高倩不解。
“回来的路上,我想过很多,包括张姐最后没来得及说完的‘暗门的锁孔’,其中让我最怀疑的一点,就是你在槐树下挖出来的暗门钥匙,真的就是一把钥匙吗?”
张娜猛然站起身,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暗门的锁孔那么奇怪,不像是普通钥匙能打开的。”
余小禾暗暗攥紧了手,默然不语。
“还有最让你穿帮的一点,你的头绳。”
“我的头绳?!”余小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扎在头发上的黑色皮筋。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看到了——
余小禾的手上,有圆环状的血迹。
这回不懂的人也彻彻底底懂了——余小禾,啊不对,是应该改口叫徐情了,徐情的杀人手法。
先是将自己的头绳剪开撑大,在张娜等人没有到达前跑到二楼,将头绳绕在老太太脖子上并勒紧致死,再把头绳吸进的血液拧干,绑个小死结,又成了二次头绳,最后绑头发的时候注意把死结绑到下面用头发丝遮挡就行了。
黑夜代表隐藏,凶手暗藏作案工具,被害人的申冤无人听闻。
可惜时间不够,或许在张娜等人到达的时候自己过于匆忙,或许是徐情没注意,导致头绳内的血迹未干。
这也成了她破防的致命一击。
“余小禾”的右手在背后握紧了生锈的大铁剪刀,与此同时,形体在不断飞速靠近。
徐情也不再装了,取下头绳,一个黑褐色的物件咣当落地,画仪眼疾手快,直夺了去,没想到徐情速度更快,眼里的藏不住的凶狠戾气逼人,直掐住他白皙的脖颈,眼看铁剪就要刺入胸膛——
陆仲瑫踹开徐情,画仪趁机把钥匙扔给张娜,后者明白意思,快跑过去开暗门。
陈言靖低骂了一句什么,上去就与陆仲瑫一起去夺她的剪刀。
“咔嚓——”
暗门开了。
同时,形体及时赶过来,徐情大叫一声,抡开了三人。
然而,他们下一秒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副恐怖的景象
——在余小禾体内,徐情的形体与神智合二为一了。
准确来说,此时的余小禾是徐情,徐情不是余小禾了。
徐情变成了自己死亡时的模样,却用的是余小禾的身体。
高倩转头去帮助张娜了。
张娜忍着恶心,在暗室里抱出一具腐烂的婴儿尸体,这番景象生生刺激了徐情,她惨叫一声,趴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着。
可厉鬼终究是厉鬼,攻击性还是有的,众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陆仲瑫安抚着画仪,后者正在干呕,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本以为可以整个人缓一缓,没想到差点被鬼掐死。
“没死……没死!你们这些人跟常山柏是一伙的!杀千刀的贱/人!”
徐情叫着骂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怨气正在不受控制渐渐的消散。
此时已是凌晨,然而天际还是漆黑一片。
裁缝娘最后见到了她死去的孩子。
也算圆满了。
怨气也该消散了。
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离开了。
徐情情绪激动,最终也发觉自己不易久留,抢过来抱紧婴儿,不知道是对众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我家里就是作裁缝的,到了我爹娘那一代才搬到村子里,那时候我还在上学,毕了业和常山柏在一起了。
后来我们结婚生子,我、我坐月子期间一直没见到孩子,我婆婆说是喂奶去了,每次都是这样。
有一天,我身体恢复后,我无意间听见我丈夫和婆婆在说我的孩子被献祭了,我当场就和他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去镇上报案。
我婆婆她阻止我,我跟她又起了争执,结果,我丈夫在我身后一砖头把我砸死了。”
徐情沙哑平静的声音回荡在一楼内,好像不是在讲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是在与一群人讲故事。
“我本以为,常山柏会后悔,可我终究是错付了,他把我的尸体抛在井里,从此以后,他们一家人就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徐情不急不慢说道。
短短几句话,裁缝娘却彻底寒了心。
“……”张娜还记得常老爷子讲的事,说,“后来你成了厉鬼,村子里开始出了人命,常山柏请了道士来降你?”
“对。”徐情抬起头,眼里有没丝毫的后悔之意,尽是睥睨一切,“但是那个半吊子道士就是个垃圾,还想布阵法来压我,我试图让他成功,再在千钧一发之际毁于一旦。”
“所以,常山柏大部分的家产就赔进去了?”
张娜倒是看出来了点。
徐情点了点头。
高倩这时对徐情的恐惧感大幅度降低,喃喃自语:“可常佳常枫是无辜的啊……”
徐情闻言骇人转头凶狠的瞪着高倩,像是要吃人一样,扑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叫道:“我的孩子也是无辜的!!你有没有想过!”
“咳咳……!”高倩被掐得说不出话,含着泪水乖乖的蹲到原位,陈言靖拍拍她的背,低声叮嘱了几句。
陆仲瑫瞥了一眼余小禾的尸体,说:“余小禾是怎么回事?”
“她……”徐□□言又止,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说:“多少年了,她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
血液浸满了白衣,月光拂上她惨白纤细胳膊,静谧的树林里有黄叶飘下,随着微风,直奔前方道路。
徐情:“好久没好好看看月亮了……”
她回过头来,来回扫视七个人如释重负的面容,涣散的目光顿然停在了画仪脸上,随即脸色微变。
“……”裁缝娘死死盯着画仪,半晌才吐出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我你还会回来的……你一定还会回到梅花镇……!我解……”
说还没说完,裁缝娘就消失殆尽了,仿佛这个在荒凉无比的小镇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徐情的女裁缝,更没有丧命于此的活人。
陆仲瑫伫立在门外,旭日东升,看着从天际洒落世间各处的金色光芒,这片坐落于偏僻广袤的树林中的小镇,开始渐渐重见天日。
“她说的什么意思?”画仪走过来问。
什么叫做“我一定还会回来”?
“……你别放在心上。”陆仲瑫深吸一口气说道。
说白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种莫名的心慌开始在心脏扎根发芽。
“先不管那么多了,可以离开了。”陆仲瑫又看了看唐悠悠,后者已经平安无事。
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发现暗门钥匙就是陆仲瑫在常宅抽屉里找到的木簪的簪尾罢了,真是意想不到。
一行人踏上充满光明的道路,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