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问天教的怪论
“他娘的，怎么忽然间就狂风暴雨的。”
一户渔户人家里，段常青正和他的小弟段芝。
窝在火炕旁，一边吃着烤鱼一边抱怨着。
他们的衣物也一同放在火堆旁烘干，一身湿哒哒的。
看来是刚从狂风暴雨中脱身，只得沦落至此等风雨停息。
这户虽不是酒店，但渔夫也不敢怠慢，将今天捕来的大鱼大虾都孝敬给了段常青两人的五张六腑。
只因段常青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的大客户。
他给了这渔户一千银票，只要他带自己上淮水泊。
王寨主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让自己恨的牙痒痒的小杂碎，此刻本就在自投罗网的路上。
由于日夜兼程，段常青压根没有去打听，或者留意到。
他曾经的老窝，黑山头已经被玄城内的黑白两道给荡平了，现在整个玄城都在通缉他的项上人头。
只因为这小子，居然卖的是货真价实的火符纸。
更重要的是，他们坚信段常青一定已经掌握了量产心火符纸的办法。
不然为什么他们验货的时候张张都是心火符纸，而回到家全变成普通的火符纸呢
酒过三巡，段常青却忽然觉得身心乏困。
或许是有感而生导致的吧，毕竟自己也在那黑山头耕耘了五年，如今终于能功成身退去梦寐以求的淮水泊，内心却充满了不安。
毕竟，在玄城的小混混面前，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看着再剽悍的猛士在他面前还不是要点头哈腰。
但此去淮水泊，自己一个有点臭钱的金丹期，在那高手如云的淮水泊，点头哈腰的恐怕就要变成他自己了。
阶级提升了，但地位变低了，对他来说算不算好事呢？
段常青开始搞不清楚自己的人生理想究竟是什么，这场雨给他了一场重新思考的机会。
如果带着这笔细软隐姓埋名，买一块地当个大地主，天天剥削那一块小地方的贫民。
岂不比当甚么淮水狂徒要欢快的多？还不用拼命。
而且他也擅自干这样的事情，毕竟黑山头那破地方都给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大哥，真要走了，咱有又有些念叨那破山头的好啊。”
该说不愧是段常青所独宠的小弟吗，这一刻他居然与段常青一样心意相通。
那也是当然，以前他可以仗着段常青的威名狐假虎威，但去了淮水泊，他可就真成纯纯的仆从了，要给段常青料理些家常小事不说，见到那些江湖中传说级的好汉，段芝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哼，有什么好念叨的，困在那小山头只会叫人一辈子瞧不起。”
“等上了淮水泊，咱们发达了，到时候就给你抢个富贵人家白白嫩嫩的小姐过来。”
“不好过在那黑山头，跟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糙老汉熬日子过得好？”
听段常青这么一说，段芝又开始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和富贵小姐过日子，可是他这等臭奴才，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对于段常青来说，因为他从小流里流气，不服管教。
整个段家都瞧不起他，才导致他沦落黑山头。
一想到家人的脸色，他便是气愤难平，这也许就是他想当淮水狂徒的原动力。
只要他在淮水泊上有名号，那瞧不起人的家人，也会有向他低头的一天。
“两位，是从黑山头逃难过来的？”
渔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聊天，趁着端菜上来的空隙，有意无意的这么问了一句。
“是啊，老渔户，你也知道那破地方？”
也许是醉意上脑，段芝想也没想，就回答了那渔户的话。
“蠢货！谁让你答应的！”
段常青听闻却是又惊又怕，将手里的鱼汤泼到了段芝那不开窍的脑袋上。
没错，渔夫这看似无心的一问，对段常青来说却是有大问题。
哪怕他喝醉了，也听得出来。
先不谈，黑山头这样的小地方，这皓国的渔夫是怎么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咱们是逃难过来的？”
这是段常青最想搞清楚的一件事，难道黑山头已经被那帮隐士荡平了？
“因为有人先把心火做的符纸当做普通火符纸卖，再把普通的火符纸当成心火符纸卖。”
“由此赚了千万细软，连淮水泊的大人物的钱都给他揣兜里了。”
“您难道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怎么说也是专门载人去淮水泊的渔夫，消息还是相当灵通的。
甚至许多时候，这些渔夫对情报的了解，比王寨主还要快的多。
“怎么可能？老子卖的是真正的心火符纸，你胡说！”
段常青听后是浑然不信，不说自己烧了几张玩，而且这帮人来取货的时候各个都验了货。
也没有哪张是普通的火符纸，怎的到了客户手上，就没一张是心火符纸了呢？
难道说？……
段常青心里才刚有头绪，只见那渔夫已经把杀鱼的尖刀端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要逃跑，或者运功抵挡。
才发现刚才的酒水确实不简单，自己已经给麻的全身乏力，难以动弹。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只剩下嘴能求饶，但段常青的叫喊也无济于事，常年打家劫舍的他最是清楚。
这般状况已经是无解，生性狐疑的他之所以如此相信这渔户，全因为他是淮水泊中人。
但如今是自己最倾慕的淮水泊要杀他的话，他也无计可施。
身旁的段芝更是给吓晕了过去，也不知是酒太醉人，还是人太胆小。
正是刀光剑影要往他头上引去，屋外却听一阵惊雷。
砰的一声劈落在原地，暴雨也做过眼云烟散，白光一时让漆夜如昼，带光影消却。
见那眼前人，竟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枭雄。
【云上虎】柳望来也。
因为他披着一身传说中野兽，青眼玄白虎的虎皮，遨游在云间，故而得此外号。
“老渔夫迟些动手也罢，我还有事，想问问你那刀下的小杂碎。”
段常青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能惊动天下第一等的豪杰，来问候他。
柳望修为至分神，周天回转之术据说已到第六周天。
捏死他这样的蝼蚁，让这样的豪杰出手。
就连受害者段常青自己也觉得，有些太奢华了。
“老夫走眼，居然不曾认得是柳大侠化作烟云前来，实在罪过。”
这渔夫也不算平常人，他刻意隐去姓名与过往，只想为淮水泊请真英雄。
巧的是柳望叫云上虎，这渔夫的外号却是【淮下蛟】，名唤江樽。
年轻时在淮水泊也是一方好汉，在淮水泊争夺战中输给了王寨主，他却也放弃了二号位的身份，甘愿隐去名号为王寨主拉拢人马。
为的就是这一天，等柳望这样有真材实料的人上山。
江樽连忙跪在柳望面前，他早听说柳望造访淮水泊，吃了闭门羹，还想设法相见呢。
今日抓这段常青，便是找借口上淮水泊与那王大蛤蟆好好理论理论。
阴差阳错，却见到了柳望本人，让江樽可谓是相逢恨晚。
“休要这般，淮下蛟的名号，晚辈也曾听闻。”
“那时我便觉得，淮水泊不是江老这样的真豪杰在统领，实在可惜。”
面对快四十多的江樽，二十岁出头的柳望自然只能称自己为晚辈。
不过二十岁的他已经干过太多让江湖中人叹服的大事，江樽自然不敢在这样的豪杰面倚老。
“哪里的话，在我看来，柳大侠才真是对得起淮水狂徒们众望所给归。”
“哎，不说这些了，若是柳大侠，那这小杂碎交给您处置就行。”
见柳望来的这么急，又是冲着段常青而来，他也不好与柳望讲自己的计划。
只能等柳望，先办了正事再说。
毕竟王蛤蟆的脾性，他猜也猜的出来，是想请柳望，下山取些投名状罢了。
“抱歉了江老，等我办完正事，再与您畅谈。”
柳望何许人也，当然也是心领神会。
他拎起了段常青，将他丢上了饭桌。
手里接过了江樽给的尖刀，让段常青看起来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
“你这野贼，偷鸡盗狗之徒，也敢搅动一方风云？”
“若不如实招来，也别怪我，让你尝尝凌迟之快意。”
说完，柳望手起刀落，将一旁料理好的鱼肉一切。
刀光快的段常青都不曾知觉，一块晶莹剔透，透明的能看见另一端景色的鱼肉片，就摆在了段常青面前。
若是用这样的刀工将他凌迟，恐怕比下无间地狱还要痛苦。
“我招，有什么好不招的，”
“只是小弟这样的人，猪狗一般的喽啰。”
“哪敢做些什么，搅动风云的大事，”
“小弟也是，受人欺瞒啊……”
有柳望给他争取来的那点时间，段常青已经想通了他在山头的一切际遇，都是出自何种因果。
于是他开始从头到尾的和柳望讲述是非曲直。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休要欺我！怎可能有这般荒唐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荒郊野岭，也能出神离原陆氏千百人，几世族人也难出的天才？”
以堪堪练气期的修为，就能让自身纯火，达到心火这一级别。
如果萧克不是仙人所生，压根就不能让人信服。
可如此一来不是更加扯淡吗？何况一个练气期要怎么化符五万张。
段常青的话实在是破绽百出，但从他的神色里，又不见得是在撒谎。
“大侠休要见怪，要说起来，那问天教本来就很有问题。”
“他们的教主，天天扯淡，说一些什么盘古大陆是圆的。”
“我们之所以不会从盘路大陆上掉下去，是有一股无形的力把我们压制在地面上。”
“教中人也是天天研究一些奇巧淫技，明明有绝学，却不收外家子弟。”
“才导致我那黑山头总能揽一些怪人，要换一个务实的人当教主，问天教早就可以称霸玄城。”
“他们那儿的人，不能用常理推测啊。”
一想起来，段常青也只能把所有的锅都扣到问天教头上背。
毕竟要细说起来，那里确实是要多怪有多怪。
“问天教？原来如此，他们的长老，好像有人是玄国的清流。”
“另外盘古大陆是圆的……确实是很有意思的说法。”
“但如果有无形的力把一切往地上压，为何日月星辰不会砸下来呢？”
见多识广的柳望，很快就对问天教的作为有所猜想。
甚至比起这个，他现在反而更关心，为什么隐士们会觉得盘古大陆是圆的呢？
恨不得跑过去马上和勇士们开始打嘴炮。
“这个……小人也不太懂他们的说法。”
“小人还是更相信天圆地方，阴阳平衡之类的。”
话题突然微妙的被段常青带偏，让他也不知道怎么聊下去。
不过至少让柳望对玄城多感兴趣一点点，自己活命的希望也会变得越大。
“但天圆地方也不对劲啊，假如我们走到世界的边缘，那边缘外面又是什么。”
“这样想想，盘古大陆是圆的好像也有一番道理。”
“恩，可真是叫人费解，回去问问怜儿好了。”
毕竟那女子自称是活了快几千万年，与那冰坨里的猛犸象是一个时期的人物。
有许多问题柳望都会去找怜儿请教解惑，能从北斗七星聊到淮水冷暖甚至洪期的涨落，那怜儿姑娘可真是无所不知。
只是怜儿好像并不喜欢自己找她聊天文地理，更想聊些诗词歌曲之类的。
让柳望感到有些可惜，只能自己想到什么便问什么罢了。
被段常青这么一点，他反而醒悟，为什么他从来不找怜儿姑娘问盘古大陆是不是圆的呢？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柳望便恨不得马上飞回去问那怜儿小姐。
但眼下好像不是干这事的时候，柳望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江樽好像想插话提醒他，但又插不上嘴的样子，他有点尴尬。
“诶！盘古大陆是不是圆的关你屁事！跟老子瞎扯什么蛋！”
回过神来，柳望狠狠的一脚给段常青踢下地。
看着段常青一顿哀嚎以后，又开始求饶。
柳望感到有点头疼，刚刚还和段常青聊天文地理，下一秒又要进入把他捅死的氛围的话。
自己已经有些难以入戏了，便只好拍了拍江樽的肩膀。
“来龙去脉的都知道了，我也不打扰江老办正事了。”
“江老，待柳某回来，必前来痛饮，与江老谈谈真心话。”
不能找怜儿答疑解惑，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柳望只能去消遣那问天教的隐士们。
更重要的是，要揪出那能用心火的奇人，那个化名敷衍的一匹的李三。
怎么想都看得出来是瞎编的名字吧，段常青这傻乎乎的是怎么相信的。
难道在玄城这名字很常见？
好奇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柳望抓紧了脚步，又化身为一闪而过的惊雷飞入云层中。
将暴雨吹向十里画廊，呼啸而去。
“真是好男儿啊，只不过是有些太纯粹了，时而像是个小孩似得。”
被盘古大陆是不是圆的迷的忘了分寸，柳望奇特的另一面让江樽感慨不已。
“好了小杂碎，我们继续正事吧。”
一时间，江樽自己也愣了几秒，思考起盘古大陆是不是圆的，但看着手里的尖刀，才回想起正事来。
“别，大侠饶命！”
“盘古大陆是圆的，人类是黑猩猩进化来的，上古世纪被陨石毁灭过！”
“啊啊啊啊啊啊……”
段常青想继续用问天教的胡言乱语拖住江樽，只是这对于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