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点星灯（十）
“下面的那些人都搞定了？”林淮问向身后追上来的文勋。
“交给杜舟了。”文勋摇头，“还没吐干净，先晾一下他们。”
三人心照不宣，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青石台阶虽然不短，但架不住他们速度快，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已经已经抵达了山顶。
林淮脚步一定，轻声说道：“就是这里。”
这里就是钥匙最后失联的地方。
上山的一路都十分平静，他们警惕了一路的埋伏全然没有发生，明明在其他情况下的平静往往意味着背后具有着更大的危险，但这条定律在这里仿佛失了灵。
林淮扫视了一圈四周，除了树就是石头，没有任何宝十七的踪迹。
“宝十七的法器是百鬼幡，传说其中困有上百只厉鬼，凶猛异常，喜食脏器，是他的得意之作。”文勋放出灵识，“但即使百鬼幡再神异也没办法将这么多人置于其中。”
确实奇怪，这么多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法阵或者结界呢？”林淮问道，这些不是她这个野路子所擅长的。
“没有。”崇莲伸手捕捉着风的轨迹，漆黑的眸子中映射着星辉，整个人昂首立在云端里，俊美得不似凡间客，“灵识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阻挡，周围也没有灵力波动，不是阵法或结界。”
那还能是什么？
清辉当头，山风阵阵，夜晚的仙来山仿佛连鸟鸣声都安静下来。
三人绕着山顶打转，如果灵识探不出异常那就用脚，逼不得已就把这座山毁了，总归会有办法。
崇莲走到悬崖边，原本一扫而过的视线突然顿住：“仙来山的悬崖……有这么深吗？”
正在其他方向搜寻的两人立马闪了过来。
林淮伸头往下看，抱着胳膊仔细瞅了瞅：“与其说是深，不如说是黑。”
崖底深不见底她还可以理解，可连靠近山顶的地方都伸手不见五指显然是不太正常。明明是同一个月亮，山顶上的花花草草都清晰可见，怎么就这悬崖在搞特殊？
黑得浓郁，黑得深沉，黑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重叠在它之上……
不对！
林淮张大眼睛：“在悬崖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空间！”
崇莲和文勋一愣，连忙上前站在悬崖边上仔细打量：“没有啊？”
林淮十分肯定：“有的。”
刚才还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应，在察觉到它位置之后，现在已经能稍微看清它的轮廓了——
“就在这里，一个黑色的空间。”
她手指着正前方。
虽然另外两人都看不见，但也没人当她在说谎，毕竟修行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只能说或许林淮与这黑色空间气场比较合。
一旁的崇莲突然问道：“林施主，你能详细说说那钥匙失去感应时的情况吗？”
林淮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前不论是在结界、阵法亦或其他情况下我都能感应到位置，但这次就像是直接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它的存在，无论怎样也感应不到。”
她皱起眉头，被现况弄得有些心焦，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小星星的担心也一点点加剧。
崇莲：“不是结界也不是阵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们说，会不会是领域？”
林淮、文勋：“领域？”
文勋脸上难得显出震惊，双眼直直看向崇莲，想要一个解释。
而林淮……
嗯，她瞅瞅前方瞅瞅文勋又瞅了瞅崇莲：“领域，是什么？”
崇莲：“……”
文勋：“……”
朋友，你还想在修行界混下去吗？
崇莲面向悬崖，声音清冽：“领域，简单来说，就是法则具现化，它是一种高于灵术的存在。”
“大到日月、星辰，小到雨露、蚂蚁，甚至是人类、仙神、诸佛，只要存在于这世上，就会按照一定的法则进行运行，而掌控这所有法则的存在就是天道。”
“传说中，世界上的所有法则都是围绕着七个主法则所建立的，金、木、水、火、土和生、死，而在它们之下，还有无数细分下来的法则们，像是金下面有雷、铁，水下面有冰、雪等等。”
他的声音像叮咚作响的泉水，让人不自觉就侧耳倾听。
“天道并不贪婪，他将所有的法则都明白地摊在阳光下，能者取之。于是，掌握了日之力的神创造了金乌城，掌握了月之力的仙创造了广寒宫，女娲造人用了生之力，这些皆是运用了法则。”
“领域并没有特定的手法或咒语，你掌握了法则自然就会用，不了解法则自然也就用不了。需要明确的是，一个人或异族能对应数条法则，只要你有这个实力，但一条法则只能对应一个人，并且是最先掌握的那一个，所以远古时代才会因为持续了几万年的护法战争而直接进入了上古时代。”
“每个人的领域都不一样，但据说，强大的领域可以自成一个世界，像木之力可以创造出一个森之界，水之力可以创造出一个冰雪之界，还有人说，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就是女娲利用生之力所创造的一个领域。”
山顶的空气越来越潮湿，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说话的男人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留下一个好看的侧脸，阴影在他脸上没有掩去什么，反而将他的美衬得更加分明，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登仙。
“传说在远古的护法战争里，每天新生的世界和消失的世界数以万计，甚至有的世界小到只有一个洲，所以那时的护法战争，还有个别称，叫做九洲之战，九，为极数，寓意着无穷无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正是如此。”
他看向林淮：“不过林施主不了解这些也情有可原，因为在这世界上最后一次记载下来的领域还是在一万年前的楚天门之战里，那一次，修盟的一位长老用冰之领域冻住了对方的七只大妖才奠定了胜利的基础，之后的一万年里，再无一人能使用领域。”
崇莲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是哪里没听懂吗？”
“听得懂听得懂，你说的又不是鸟语，就是，有句话我憋了很久……”
“你能不能……往里面站站？”她的视线投向下方，“要不然跳下去，要不然站里面，你这样一直站在悬崖边整得我都快得强迫症了。”
崇莲：“……”
他默然无语，悄悄向后退了两步：行了吧？
林淮比了个ok。
很好，刚才浓浓的学术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然而林淮既然有本事把话题拉偏，自然也有本事把话题拉回来，她若无其事地摸摸下巴：“所以我们要怎么进去？听起来好像没法硬闯。”
“不行。”文勋在崇莲的引导下，也觉得越想越像是领域。
硬闯领域？你人碎了这领域都不可能碎。
崇莲：“想进去只有三种方法，一是域主同意，二是有可以进去的信物或其他相关的东西，三是利用比它更高级的法则直接碾压。”
“域主，会是你口中的小酒仙吗？”
“不是他。”林淮不假思索，“如果是他的话，直接让领域消失不就好了，怎么会自己也困在里面。”
文勋点头：“确实，所以一和三都行不通，那你有信物之类的吗？”
“信物……”林淮想了想，掏出那个酒葫芦，“这是他给我的东西，如果说信物的话，只能是它了。”
试试吧。
她拔开瓶塞。
瓶塞拔开，林淮将酒葫芦微微倾斜，明明只是巴掌大的小葫芦，倒出的酒却像无穷无尽。透明的酒液宛如闪亮的星河倾泻而出，并没有落下，而是顺着雾气向四下弥漫，似星光般萦绕在林淮周围，又像闪烁的萤火虫。
月夜、山顶、薄雾、和落入凡间的星子。
饶是林淮这样冷感的人，都觉得自己死去多年的的少女心有了片刻复苏的迹象，她合上酒葫芦，轻声问道：“你们可以带我进入领域吗？”
星子闪了闪，像在应答。
它们缓缓飘向前方，清甜的酒汽在空气中蔓延，然后一滴一滴汇聚在领域的外壁上，铺出一道“门”来。
门后，却是让林淮怒意上涌的情景——
精瘦的男人正死命拽着小星星的手臂，俯首吸收着他的一切，男人双目充血，满是疯狂，而小星星，已经奄奄一息。
小酒仙后背抵在一块石头上，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上午还很红润的脸蛋已经变得苍白。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星星，在看见林淮的那一刹那却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硬了，拳头硬了。
宝十七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并没有在意，他只觉得力量在不断地涌入，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强大正鼓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激动，让他狂喜。
所以他不光没把特调局的人放在眼里，还冲他们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来啊！我需要更多的刺激！
然而真正给予他刺激的却是那个没被他当回事的女孩——
林淮将灵力运至双腿，重重一蹬，下一秒就如同一粒炮弹落到宝十七身后。林淮拎起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扯离小星星身边，许是感觉这个动作挺顺手，她顺势将他往远处的石碑重重上一甩。
嘭的一声，饱经风霜的石碑上爬满了裂纹，像蛛网一样，簌簌往下掉着石屑。
宝十七挣扎着起身，抓了下手臂，看向身后哗啦啦碎成一摊石堆的石碑——
“年轻人，做人不能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