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叁·峥嵘岁月
熬到了周末，黄骄有点睡不着，大约四点多钟，她穿着睡袍起来喝水，隔夜的柠檬茶有些不健康，她便全倒在了池子里，重新切了几片橙子，半个苹果，顺着网上的教程，加了一小撮红茶和几颗冰糖，加水放在小电磁炉上煮沸。
闲着无事在茶几上发呆，一眼就看见了摆在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她大概有一周都没有怎么碰它了，便想着有什么新消息，打开了电脑。刚开机，新的邮件便突然弹出来，发送时间是三天前，内容是高中同学聚会。
她从茶几旁摸到了谷物棒，用嘴咬开，一边吃一边转动着鼠标。月底…是多会？黄骄打开手机，发现今天就是31号，眼睛瞪大，又随之看了看要求与地点。
她们班的同学聚会聚的很少，她大一的时候高中同学们的关系还热乎，到了后来有了各自的导师，各自的生活，也就很难再聚起来了，这一次美其名曰的聚会，无非就是欢迎一些最近过来的海归，大家交流交流生意什么的。
黄骄是冷，但她从不扫兴。所有的高中同学在上学那会还算都和她比较对劲，基本没出过什么冲突。傅想容高三便转学了，可她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再加上最近也有时间，只要接到邀请是一定会去的。
水开了，黄骄合上电脑。倒了一杯果茶放在傅想容得床头柜上，另一杯她端着走进了画室。
那段时光，她其实挺怀念的，她怀念以前看小说的自己，怀念那掉了大片橡胶而裸露黄土的跑道，怀念那动不动就沾人身上的草坪，也怀念那本久未送出的《沉思录》。
晚上，黄骄穿得比较正式。她还是选择了明制汉服。黑色的披袄略带着一丝烫金手艺，金黄色的织金马面裙大方得体，大色块的黑金搭配沉稳且鲜活。不同类型的服饰，刚进门就频频引入注目。
“骄骄你这个真的好好看啊，在哪里买的？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汉服，然后第一次我见到你穿的是一件红紫色的齐胸襦裙！当时我就觉得很惊艳！”饭桌上的女同学夸奖道，她也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
“骄骄你是教授吗现在？而且我听说是在美院！？以前咱班的黑板报什么的就你出而且还获得过上级领导的好评过呐，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有时间能不能介绍几个导师给我弟弟啊，他也是费尽心思的才拽进美院当个旁听生，但我还是想给他找个导师什么的。欸？容容是做什么的？还在搞音乐吗？”好八卦的同学热情的问着，刚开始傅想容就一身黑裙一副莫名其妙生人勿近的面容摆在人们面前，导致很多人都想搭上话，可没几个成功，其实她受不了一些以前看着挺好的同学变得越来越阿谀奉承，油嘴滑舌，她快认不出那些人了。
她迟迟不回答，直到班长招呼了上桌吃饭，那些人才暂时放过她，去占好的位置攀关系。
全班的同学几乎都来了，其中也包括傅想容的前男友李均。
“欸！这回可齐了，咱们的海归们啊，可都回来了，前几年是李均，这两年又是我们的两位学习委员还有纪律委员会的老同学从国外回来。听说我们的李大指挥是华裔，而且还当上了音乐学会的副会长，不错呦。那想容呢？傅想容，一定过得不错吧，什么职业什么职业，钢琴家？有没有巡回演出呢哈哈哈。”好热闹的人过来起哄，傅想容漂亮的过分，自然到哪都是焦点，黄骄的知名度很多人都知道，自然知道她不喜，所以也没有必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黄骄停下筷子，看向傅想容。半晌，她不说话，黄骄正想救场，却听到她开口了，“我并没有走音乐这条路，现在只是一名待业的服装设计师。”她浅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沉默好久的李均说了话：“傅同学以前是翰盛集团设计部的总监，周时宴的左膀右臂，可能前不久才辞职吧。”
“哇哦。”是一片起哄声。
吃过饭后，李均想找她叙旧，傅想容便向黄骄打了招呼，让她先回家。
“怎么不学音乐了？我觉得你在钢琴这一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啊，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还组建了一个乐团，然后你是钢琴首席又是主旋律，乐团的两次演出你都在而且成绩也很好不是吗？我记得你梦想也是钢琴家啊。”李均急切的问道。
傅想容不紧不慢，向服务员点了提拉米苏和美式。“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哈哈其实我当年从来没有想过走音乐这条路，也根本不喜欢弹钢琴，成为钢琴家。”
李均震惊了，他不相信傅想容的话。“不可能啊，如果不热爱，怎么可能去下功夫去整天整天挤出时间来废寝忘食的往琴房跑练习曲子呢？当时程念那么努力都赶不上你，我真的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去放弃上天给你的这个天赋。其实这次的同学聚会就是我为你举办的，我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有了更高更好的舞台去让你实现音乐梦，既然你这次把工作辞职了就完全可以毫无顾虑的去想音乐这条路啊，你可以想想你其实人生中还有很多时间去实现它的。”
傅想容摇摇头，笑着说：“不不不，太苦了。”
李均甚至还想说一下话来劝解她，可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措。
“李均，你既然记得我当初喜欢音乐，想当钢琴家，那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很爱很爱你啊？”傅想容见他不说话，便又接着说，“我其实小时候学钢琴也就只是我妈为了让我有个特长罢了。你知道的，她很温柔也很随和，从不会强迫我做一些事情，所以我小时候学琴几乎都是由着自己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喜欢，再加上后天的培养练就的。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想法其实更适合用在画画上，就像黄骄那样，即使小提琴首席也是有名的画家，我爱画画，我喜欢黑白素描和爱自己的生命一样。这一点我上了初中就知道了。所以我有三年的空缺期没有学钢琴，直到我遇见了你。遇见了在音乐教师对着镜子戴着耳机手拿指挥棒的男人。我说想去维也纳□□表演，在音乐之路上熠熠生辉也全是因为我想和你，想和你一起站在闪光灯下演奏，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爱情。”
她顿了一下，然后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为什么放弃这个念头的吗？那也是因为你。是，我家是没有像当年程念家那么有资源可以让你受到更高等的音乐熏陶，所以本来我们处得好好的，我深知我们彼此都非常深爱着对方，可是你还能在为了向她父亲表衷心的那天晚上把我锁进杂物室，然后让程念代替我的位置，去参加乐团的最后一次年终谢幕。我因此，错失了保送音乐学院的机会。李均，那年我选择退学，从重高直接转到了普高，因为当时真的整个滟城就那么一所重高。”
李均的眼眶里闪着泪光，傅想容看见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这么多天来所有的委屈与失望咽了下去。
“但是这些都挺过来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并且生活也没有过得那么糟。那你呢？你这次找我，一定又甩开了程念的手吧。”傅想容问他。
李均不说话。
然后，傅想容说了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都一句话：“辜负真心的人真的要吞千万根银针。你回去吧。”
她坦然又淡定的离开了。傅想容内心其实并没有她认为的黄骄那么强大，可她今天还是做到了，平静的和他谈起当年的峥嵘岁月，她的眼神里无波无澜，像从来没有喜欢过李均那样，高傲又坚强。
她其实当时输的挺惨的，如果不是黄骄时不时的帮她补课给她做重高的卷子，复印重高的资料，她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像今天一样坐在这里和李均说话。如果不是知识的沉淀她也不可能如此平静，但是，幸运的是，她赌赢了，赌赢李均对她忠贞不渝的爱情。
最后，李均红了眼，他再怎么深情，也不过只能说一句，“真遗憾。”
家里，黄骄正在煮面，刚把调料包放进去，就听见了开门声。她往玄关处走去，傅想容在换鞋。
“回来了？和李均聊得怎么样了？听说人家现在可是大指挥家，还有空找老同学叙旧？无事献殷勤，当年我看见他就烦。”黄骄把傅想容的包挂在了衣架上。
傅想容朝洗手间走去，“哈哈哈，你当时看见哪个追求我的男生不烦？他今天找我也真的是在叙旧，然后还想介绍给我一些什么音乐渠道。”
“我就说吧！我和你说，我就觉得他这个人不正常，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了一盒大闸蟹和几瓶蟹黄酱。幸好我叫人给他扔他车旁边了，要不现在我好像和欠着人家一人情。事后又接这个找你。”黄骄说。
“不会，你接受也行，毕竟这家的螃蟹那么好吃又那么贵。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不去找我了。对了，我刚才听见锅响，你煮什么了？”傅想容用毛巾把手擦干。
黄骄急匆匆的溜进厨房，把差点溢出来的锅盖给揭开，然后关火，将锅里的面条夹进碗里。“在煮面，我没吃饱，中午也没怎么吃，总觉得肚子里有点空空的。今天那菜也都是辣的，你不是爱吃辣吗，吃饱没，没吃饱的话也给你分点面，我这煮太多也吃不完。”
傅想容开始洗脸，“好，今天我也是光顾着尴尬，还没吃饱就看见大家都不动筷子了也没怎么敢继续吃下去。”
黄骄打开橱柜，拿出傅想容爱吃的辣酱，倒进了面比较多的碗里。“我觉得这有点不够，要不我再弄个大点的自热火锅？毛肚的还是牛肉的？”
“不用，你快吃吧，我少吃点就行。”
黄骄不听她的，直接又弄了一个自热火锅，端到餐桌上。
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有些糊眼镜，两人坐在对面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着面，火锅冒着热气，香辣扑鼻的味道飘在屋子里。
“我上次和你说，我这次辞职是想要去精诚闯一闯。那毕竟是声名远扬畅销海外国际的大公司，要是能也能当个设计部总监，那位置和薪水可就是现在的好几倍。整个服装设计圈的人都认识你，像什么弗莱尼，克丽丝，吼吼，见我得跪着。”傅想容说。
“精诚也好啊，我后来也觉得翰盛对你来说太小了，你想去做就做，大不了薪水少了我养你。”黄骄调侃她。
“嘻嘻。老周同志舍不得我走啊！要不是现在我导师在国外没办法帮我把推荐信亲自交给陆氏集团董事长，那我现在还至于苦命的递了辞呈还要帮着周时宴做设计图？导师还有两周左右才能回国，所以我准备啊先去大理几天，感受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听说那里也有一些老人会刺绣，我也过去学学，然后运用到设计上。”傅想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