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适逢其会

    阳光透过白云的空隙，照在人声喧嚣的都市里。方圆十里开外的弄堂里，绿树成荫。掩映着的白墙上布满西班牙油橄榄，爬藤月季从内向外沿途狂野生长至蔓延开来。

    屋外的玻璃窗闭拢着，从内部看，窗前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的白色遮光帘。四十平方米的画室墙壁上贴着各色的报纸，裱着的艺术作品，线稿，半成品，随笔……都挂在上面。大小不同的画架，尺寸不一的画布画板，形态各异的石膏头像。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色宽松的麻料吊带裙式袖衫，浅灰色的灯笼薄裤。一支檀木发簪插在脑后，垂下的发带上印着书法字。没有被拉上帘子的缝隙透过的光□□裸的照射在女人有碎发遮挡着的下颌线上，柔美，漂亮，泠冽，清冷，孤傲又不缺高贵和典雅。

    挤满颜料的调色盘，伴随着颜料膏体的空瘪，玲琅满目的堆满一桌。

    她端起了调色盘，用画笔将之搅和在了一起，然后继续完成她的画作。

    那是一双不染风尘的手，白皙的如同羊脂玉，棱角分明。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跳动，绽开了鲜艳的花。女生全神贯注的描摹这幅作品，眼睛好像装满了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她整个人好像都与这幅画融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反光，阴影，高光，收笔。

    画作完成，女人顺手把调色盘扔在了一边的桌上，红丝绒桌布染了一些颜色，桌上装满水和画笔的花瓶也摇晃起来。她滴了水在砚台上，然后顺时针用墨锭磨开。她从笔搁中选了一支狼毫，沾墨，在画作的右下角写下了她的名字：

    黄骄。

    天子骄子的骄。

    “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因其笔画相对瘦硬，故笔法外露，可明显见到运转提顿等运笔痕迹。”是鹤体，刚劲有力的瘦金体。

    敲门声打断，黄骄放下笔。

    迎面而来的女人穿着浅绿色睡裙，束着长长的低马尾，有些凌乱美，但那是从内部散发出的光。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傅想容，黄骄最好的女性朋友。

    她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一白瓷小碗。“骄骄，我做了“美龄粥”，很养胃的，叫了你半天都不下去喝。”

    黄骄起身，白色的袖衫扫在木地板上。她把发簪取出，如墨般的长直发便倾泄而下，及股。

    “行，我马上。”黄骄从餐盘里拿出白瓷碗，舀了一勺，浓稠均匀的甜味侵入口腔。

    傅想容放下餐盘，摸出手机，“你那个手机一直响，不是信息就是电话，一画画那么长时间，到点了我才敢叫你，就怕您万一这突如其来的灵感被我弄灭，我不就成阻止一幅世界名画诞生的千古罪人了。”

    黄骄被她逗笑了，端着碗的手一抖一抖的。笑够了，才接过手机看未接来电，三条电话全来自于同一个人——中央美院a系特级主任吴玉华教授，留言让她今天抽空来学校一趟。

    “今天周几？“黄骄皱着眉头。

    “周三吧。”傅想容回答。

    黄骄把碗放在桌上，“没课啊这也……我得去学校一趟，吴教授找我有事。欸你今天咋不上班？”

    傅想容欲言又止，黄骄急匆匆的，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又说起来：“你别一天天的老请假，到时候发年终奖时哭成狗的也不知道是谁。哦对还有，二楼卫生间水管破了你也别管，我叫了一个维修师傅估计一会到…”

    傅想容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去吧，啰啰嗦嗦的。”

    黄骄在花花绿绿的更衣室拿了日常穿的汉元素衣服，然后又用簪子把头发盘起，粗略的在脸上擦了隔离防晒。

    踏入校门。

    白色低跟鞋在走廊上回荡，她敲了门，随着一声答应，她推门而入。

    办公桌上坐着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教授，戴着老花镜，花白的头发，她是吴玉华，中央美院最让人敬重的老先生。

    “骄骄，快坐。”吴玉华起身。

    黄骄扶着让吴玉华坐下，并坐在了她的对面。

    “是这样，一个刚上市科技公司邀请我们学校去为他们画一幅国画。最好呢，是在准备好的卷轴上面亲自去拿着工具对着墙画的。这个公司的老板，是校长多年交好友人的长子，所以说我们这边必须十二分的精神去完成这幅作品，我本来是想亲自上阵的，可奈何身体真的是扛不住，盯一会这个眼睛就不行啦…。公司的老板又希望是新鲜血液，我这老骨头了。”吴玉华说着，黄骄在一旁细细聆听，始终是笑着点头。

    “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又是新晋却连获教学金奖的女教授，教授是想让你去历练历练。虽然你是教油画的，但是你的中国画技术却是数一数二的，外公是有名的中国国画家，从小耳濡目染，使你工笔和写意都比较擅长。可比很多人占有的优势可大多啦。这次也是原创画，去试试，试试吧！”吴玉华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黄骄去参加，“不仅工资高，忙完这阵还有半个月的假期。”

    “教授，我可能技艺不精，有的地方也处理的不好，只能壮着胆子去试试了。”黄骄答应了，吴玉华开心的合不拢嘴，念叨这刚才还怕黄骄不答应，自己可怎么再找其他人。

    上面已经和吴玉华签好了合同，黄骄省了那些介绍推荐的一些乱七八糟，直接一大早坐着助手常稚颜的车到了庭筠科技。

    她向来是这么穿的：一袭茶绿色的长衫，黑色圆领比甲衬着蜜合色的马面裙，檀木发簪和手写瘦金体发带挽起青丝，古色古香的中华韵味。

    大多数人穿汉服都是配这尖头汉服鞋，可她却不同，用来搭配的是一双枣红色玛丽珍小高跟单鞋，上挑的眼角，朱砂红的口脂，精致的脸蛋。

    迎接的人是总裁秘书，贝森。此刻他正在大堂来回踱步等待她们的到来，忽然，眼神瞟到了门口，眼前一亮，大步走了过去。

    “这位想必就是黄教授吧。黄教授您好，我是裴总的秘书，贝森。”

    黄骄礼貌性的点点头，“您好，不用叫你那么古板，叫我本名黄骄就好，这位是我的助手常稚颜。”

    贝森打了招呼。“很抱歉黄骄小姐，总裁本来打算着亲自来迎接您们的，但是因为有个临时的国外那边的视频会议，就派我过来。我们这边准备了一系列您可能创作过程中需要的东西，在那边的架子上，然后有临时专门的休息室茶水间等您都可以享用。其他备用的颜料等在一楼小仓库里放着，您看不够了随便吩咐一个人拿就好。”

    “嗯好。”

    “黄骄小姐，您随时都可以开始。我们会尽量保证在您创作过程中整个大堂绝对鸦雀无声。我们公司其实是给您足够宽裕的时间去画的，所以说黄骄小姐不用担心画不完。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叫我。”贝森说道。

    黄骄点头示意。她接触中国画已经很多年了，后来因为艺考项目没有工笔写意画这一项，便又早早的学习了素描水粉油画，只有闲暇的时候，才会和外公学习并且去拜访那些有造诣的名人。

    她拿出铅笔，行云流水的勾勒出山水的边缘，花鸟的轮廓与女子的倩影。八米长的卷轴，她细细描摹。

    另一边，庭筠的总裁刚刚散会，边翻看着文件边下楼梯。“这一块你再让设计部修改一下，把这边的角色再饱满一些，还有这个程序包再继续压缩。”男人说着，将手中的文件扔到贝森手里。

    “好的总裁。美院那边派过来画画的教授半小时前已经到了，现在已经开始画了。您需不需要去要去看一眼。”贝森问道。

    男人按下电梯：“当然。听说这次他们派出的是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年轻教授，再怎么说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贝森说：“总裁，这个教授虽然可能看着是年轻些，但获奖作品却不少，我觉得既然美院把她派过来了，定然是不容小觑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电梯门一开，便张扬的大步迈出。

    大堂。男人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在一旁画画而十分扎眼的她。他不禁想到了前不久他刷到的新闻，浮生奖——美术界数一数二的奖项的头筹，就是一位古装打扮的女子。他挑眉，站在了一旁看黄骄作画。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焦灼，将黄骄的后背几乎要烫出一个洞，她忽然停笔，转过身子。

    她瞳孔一紧，是记忆中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