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八岁的天空
（1）
高考结束后，江瑾君毫不犹豫地在志愿上写下各个医学院的名称。
随着盛夏一同到来的还有漫长的等待，妹妹思君每天雷打不动的坐在家门前等待，一连暴晒了七天，一辆绿皮面包车终于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停在了家门前。
邮递员从车上下来，江思君的心激动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她把阳伞一扔，马扎一踹，说：“邮差叔叔，是不是录取通知书！”邮差笑眯眯的把录取通知书交到她手上，“咱们市最好的医学院，小丫头可真厉害！”她就知道江瑾君的可以的。
她兴奋的跑回家，对着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子俩大喊：“我哥考上了，考上了！”她耀武扬威的挥舞着录取通知书，就像是在挥舞象征胜利的旗帜一般。
父亲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我儿子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那是当然。”江思君嚣张地回答，还记得父亲前几日曾找她问过瑾君的成绩，寻思着要是考不上正经的医学院就去国外找个野鸡大学上，水也要水个文凭出来。她身边的富二代朋友们皆是如此操作的，凭自己考上名校的韩慕言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明明疯玩时候大家是一起玩的，可最后考上名校的只有他一个。
老父亲抱着瑾君很是感慨地说：“真是祖坟冒青烟啊，我们江家也出大学生了！”
江思君露出鄙夷的神色，没准她学习差这事儿怪不了她，要怪只能怪他们家的基因太差。
考上心仪大学的江瑾君曾郑重地向她道谢，她自认没帮上什么忙，就算他不选择医生也会选择其他伟大的行业，有可能是如匡扶正义的法官也有可能是守护一方人民的警察……天性乐善好施的瑾君对帮助他人有着强烈的使命感，是个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伞的人。
原本是没有暑假作业的升学假期，却因为江瑾君的回馈而变得难熬。
他每天朝九晚五的为她辅导功课，虽然比总是嘲笑她笨的韩慕言要温柔有耐心，但却一点懒都不能偷，整日活在高压监视下，比整日996的社畜还畜。
生而为学渣，她真觉得很抱歉。
好不容易挨过了漫长的暑假，终于到了把江瑾君送去大学的日子了，她从衣柜里掏出最漂亮的裙子，而父亲则了让自己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知识分子风范，特地在鼻梁上架了一幅没有任何度数的平光眼镜。
一家人兴奋的送江瑾君上学去，眼前的一切对江思君来说都是新鲜的，她一路走走停停，把父亲和瑾君远远甩在身后。
“你们快点。”她不满地催促，再次停下脚步等待二人。
父亲显然没听到她的话，一脸骄傲的和瑾君叨叨：“祖坟冒青烟了，我们老江家竟然也出知识分子了！”
她不服气地说：“爸，我以后也会成为知识分子的。”
“你？你先把数学及格了再说。”
“当我没说。”她一扭一扭的跑远了。
办理入学手续现场人很多也很热，平日低调行事的江树森不喜欢被人认出来的感觉，每当有人问他是不是那个知名设计师时，他都会冷着脸回答认错人了。此刻他不仅被人认了出来，还配合的拍照聊天，即使是入学手续办理好都舍不得走。
江瑾君无奈的叹息，带父女二人来到寝室。
他的寝室是罕见的两人间，居住水平在全市的大学里首屈一指，可住惯了五星级酒店的父亲却连连摇头，“连个空调都没有，这房子怎么住呀。”
“大学本来就是很少配空调的。”
“可是旁边那栋楼不是有带空调的吗，怎么这栋楼没有？”
“那是给留学生住的，我哥又不是留学生。”江思君阴阳怪气地说。
“留学生怎么了，留学生就比我儿子高贵不成了？”老父气的红了眼，“我不管，我的儿子就要住最好的寝室。”
“你带银行卡了吗？”
“当然带了呀。”父亲得意的摸了摸口袋，“放心吧，你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有的是钱。”
好一番土大款发言，江思君心服口服。
“你给学校捐栋教学楼得了，这样我哥绝对能住最好的寝室，至于装修就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装就行。”
“欸！我看这主意不错！”父亲眼睛都亮了。
“不错吧，到时候我哥不仅能住五星级酒店标准的寝室，无能走到哪都还能被人点头哈腰，你说这钱花的多值！”
瑾君默默叹气，说：“你别在这出馊主意了。”
噩梦一般的经历，说好一家人来送他上学，结果全程大事小事都是他自己在忙。来的路上当司机，到了学校提行李，排队办手续的时候一个跑没影，一个热络地的别人聊天……此刻他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父女俩却在一旁侃大山。
“我这不是乱出主意，而是行之有效的建议。”江思君狡辩，而父亲竟然也很认同，频频点头说：“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爸，这里的居住条件已经很好了，你还没见过八人间寝室呢。”江瑾君加快动作，只想快点收拾完把这对活宝送回家。
“八人间？八人间怎么住，那岂不是没有隐私了。”
“隐私？要什么隐私，能活着就不错了还隐私，你这老头可真有意思。”江思君一个劲儿地撇嘴。
“哎呦，孩子们上个大学可真不容易……”父亲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我要不在你学校门口买套房吧，正好这离机场近，方便我出国，也方便你上学了。”
“爸……”江瑾君又是无奈叹气。
“不买不买，那我叫人来给你装空调！”
“你要是再嫌弃这里我就走读了，每天来回差不多两小时的车程，我是能够接受的。”
“爸爸这不是心疼你吗？我们江家好不容易才出了个大学生！”
江思君在一旁模仿着爸爸的语调说：“祖坟冒青烟了哟！”
“算了，全依你。”父亲坐在江瑾君刚铺好的床上遥想人生了：“你爸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要硬说有的话，那就是当年家里穷，没有机会好好读书，以至于现在被人叫土大款。”
挥舞着胳膊擦桌子的江瑾君没有回答，只听父亲又愤愤地说：“以后谁要是再叫我土大款你就反驳他们，我要真是土大款怎么可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
江思君鄙夷的看了父亲一眼，对沉默良久的瑾君舍友说：“他就是土大款，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多包涵。”
“那我舍友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了？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江思君拍了拍他肩膀，“以后还请你多照顾照顾我哥，他这人脾气太好，我怕被人欺负了。”
“放心把妹子，我这人除了脾气爆之外没啥优点了，绝对把你哥照顾的好好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江思君，梦想是成为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我张天佑也很高兴认识你。”
就这样，江思君加了张天佑的微信，以便了解瑾君在学校的一切动向。
生活又回归到从前那般寂寞的状态了，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苦苦地坐在门口等爸爸回家。
想哥哥的时候她会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到学校看他，有一次在学校食堂开小灶的时候看她和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依稀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女孩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黑长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温柔恬静，显然是和同样内敛的瑾君是一类人。
只听女孩儿说：“瑾君，那天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女生是你什么人？”
“哪个？”
“就个子很高，在当模特的那个。”
“她是我高中同学黎瑞，每个礼拜我们都会一起去孤儿院做义工，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江思君怕女孩误会，端着饭盆坐到两人旁边解释：“黎瑞只是他高中同学而已，你千万不要多想，我用人格担保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你……你怎么在这？”
面对瑾君的惊讶，她委屈巴巴的抱怨：“人家实在是太想你了，你一个人在大学逍遥快活却留我独守空房，你真是好狠的心啊江瑾君……”在努力挤眼泪的时候她瞥见瑾君饭盆里的鸡腿，咽了下唾沫，迅速的用筷子夹走。
鸡腿的香甜让她遗忘了对江瑾君的埋怨。
“你……”江瑾君用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半天没说出来话。
“干嘛，不是你说鸡腿都给我的吃的吗？”
“算了……”江瑾君叹了口气，对一脸错愕的女孩儿解释说：“她是我妹妹思君，你不要乱想……”
“你妹妹好可爱啊……”女孩儿也松了口气。
“可爱吗？好多人都这么说我。”江思君甜甜一笑，彻底融化了女孩儿的心，“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江思君，今天十五岁，梦想是成为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她伸出油乎乎的手，却不小心被江瑾君看到了手指上的疤痕。
“你这是怎么弄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好自己啊……”他又苦口婆心地唠叨了。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才这么说的，没心没肺的笑说：“没事的瑾君哥哥，这点小伤不过是为梦想付出的代价。”
江瑾君脸色难看，而女同学则笑出了声。
“你妹妹真有意思。”
“是吗？我天天被他折磨的一个头两个大，你不知道高中那会儿我最怕在学校看见他们老师，每次会毫不意外的挨数落。”
“为什么啊。”
“还是不她整天在学校欺男霸女，经常把男同学打哭。”
“你这么厉害呀。”女孩儿满眼都是崇拜。
“低调低调，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江思君专注的啃鸡腿，感叹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你还挺骄傲？”江瑾君斜眼看她。
“我当然骄傲，谁叫他们欺负女生的，活该挨打。”
“你是为了保护女生才打架的？”见她乖巧的点头，江瑾君一时间很为这个调皮捣蛋的妹妹自豪。“打得好，不过……不过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我现在不不打架啦！”
“我知道，你虽然是不打架了，但我可听说你常把追求你的男生说哭呢。”
江思君心虚的笑笑，“是因为他们太娇气了……说两句就哭。”
“最好是这样！”江瑾君抿了抿嘴唇。
尴尬的抬不起头的江思君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饭，生拉硬拽的带江瑾君回家。
周五的公交车上挤满了学生，江思君最喜欢的就是和江瑾君坐公交回家，路上她想起了江瑾君的女同学，依偎在他肩膀失落的问：“瑾君哥哥，你结婚后会和我断了联系吗？”
“当然不会，我，爸爸还有你，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可是你长大了，终归要组建家庭的。”
“那我就不结婚！”
“你……”江思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你不能不结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小孩子，我还想抱你的小孩儿呢。”
“你自己生不就可以了！”
“就是因为我不想生孩子！你知不知道生孩子对女性的伤害多大，你如果心疼我这个妹妹就多生几个，我寂寞了也可以跟你的孩子玩。”
“你不是刚刚还怕我结婚和你断联系了吗，怎么一会儿就盼着我生孩子了！”
“结婚和生孩子是两码事，要不你只生孩子不结婚算了，省去了婚后的一系列麻烦。”江思君异想天开，遭到江瑾君无情的白眼。
公交开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她喜欢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感觉，被江瑾君拍醒后兴冲冲地拉着他手冲下车，欢快的走在回家路上。
“瑾君哥哥，我们晚饭吃什么。”
“糖醋鱼。”
“太甜了。”
“酸菜鱼。”
“有点酸。”
“清蒸鱼。”
“没滋没味的。”
“那你说吃什么。”
江思君扶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算了，只要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就会感到幸福，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她兴冲冲地朝前走，心里的寂寞因为他的归回而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