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那天过后,贺星总算不再主观上消极。
当然,他还是会不自控的心情低落甚至抑郁,抗拒所有人的接近。幻听幻视现象依然存在,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按时吃饭接受治疗,情况已有所好转。
有一天天气晴朗。
早上,贺星去曹家准备早餐,做完了回头一看,曹家三口都杵在厨房门口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他挨个唤他们,又说对不起。
曹妈妈先哭了出来,抱住贺星说傻孩子。
曹可容也拥上来,亲兄弟不能见外的。
都是一家人。
曹爸爸吃力张开臂膀环着妻儿三人,被曹妈妈不适的推了一下,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很是郁闷。
三月中旬,黄花风铃木开花开得灿烂的季节。
又逢周末都得空,大家决定去赏花。
主要是带贺星出来散散心。
那么大的黄花风铃木林,不知瞿舒月在怎么寻得的,又兴许是她家自种的,因此十分幽静,唯有娇嫩花朵洋洋洒洒开得肆意。
这种树木春日里先开花后长叶,枝条疏朗,满头灿花,又随风偶有掉落,在地上也铺了层鲜活的黄金。
果不其然,贺星眉眼间略见欣喜。
在旁边的草地放上垫子,再把带来的食物摆放好,临近潺潺流动溪水,听水看花吃樱桃味的面包,不好惬意。
餐后,瞿舒月领着贺星到溪边洗手,青苔尚绿,他们走得小心,小溪清澈见底,底下细小的水草飘飘摇。
干净的水从贺星修长且白皙的手指间溜走,他动了动手,“我碰到小鱼了。”
贺星现在的话很多了。
瞿舒月对贺星与他母亲的“畅所欲言”耿耿于怀,总是在他耳边叮咛着,让他有什么对她说什么,为此还买了一份婴儿启蒙识物挂图,她指着哪个猪牛羊,就让他读哪个。
贺星初初不愿说,觉得很羞耻——他又不是小孩子,但瞿舒月给的奖励很丰厚,一记湿漉漉的深吻,一次温情又暧昧的挑逗或者新姿势的探索。他原本欲/望本不大,可到底是开过荤的,稍微勾一勾就兴致蓬勃,昏头昏脑的服从着,跟着她去了。
瞿舒月俯身细看。
“我摸到了。”他握了握手,又张开,“现在没了。”
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瞿舒月点了点他的眉梢,伸着手进溪水里等,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了掌心有一个滑溜溜的小东西跳动。
“嗯?”瞿舒月顺着水流往下瞧,一条几乎跟水同色的小银鱼欢快的游动着,“我也摸到了。”
不细看,还以为是水色浅漾。
“阿星真厉害,这都能发现。”
日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滴落如雨,又似无数水流星溅在他发上,肩上,手臂上,贺星嘴角很轻很轻的勾了个弧度,说:“嗯。”
瞿舒月莞尔,枕着手臂侧头望贺星,像欣赏一幅清丽脱俗的画。
曹可容给两人偷拍了几张照片,本欲过去炫耀自己找的角度极佳,拍得人景合一,被在旁的瞿阳眈眈几眼,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敢抬脚迈出去。
没去学校,贺星便在家里自学,他学习本不差,又加上瞿舒月时常给他辅导,曹可容带回的卷子除了有主观题的外,贺星基本都能拿满分。
贺星在家,生活学习外,接受治疗吃药,剩余的空暇时间变得多了,他偶尔会拿出瞿舒月送的游戏机玩一玩,但绝大部分时候,他都独自呆坐着等她下班回来。
门一开,贺星就会变得鲜活生动起来,仿佛玫瑰花的绽放。
瞿舒月为了不让贺星多想,央着他做各种菜式,如麻婆豆腐之类,她喜欢吃辣的。
她说:“我记得阿星喜欢吃甜的,阿星却从不知道我的口味。”
她的表情有些委屈。
贺星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一会,他抱住她,看尽她眼底,认真说:“我记住了。”
现在记住了。
瞿舒月心里暗喜,表面却严肃:“阿星的注意力要多放在我身上,不能总是要我告诉你。”
“好。”贺星郑重点头。
瞿舒月觉得贺星乖极了,可爱极了,亲了亲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麻婆豆腐是一道广为人知又容易上手的菜肴,但每个人做的味道都有一定的差别,其中决定味道的关键在于豆瓣酱。由此,贺星又开始研究起了如何做好吃的豆瓣酱。
终于做出来了。
贺星陪着瞿舒月吃,吃得嘴巴红通通,下唇还有一些肿,额头上冒了薄汗,他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解辣,像小猫喝奶。
瞿舒月频频看贺星,直到从曹家回来,她洗完澡过贺星家——这段时间她都在这边睡,见他似乎被辣得还没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打嗝。
有个嗝后劲还不小,胃里的刺辣翻涌上来,他一下子脸就红了。
跟火烧云似的。
瞿舒月温饱思y欲,爬到贺星身上,软声唤:“阿星。”
熟悉的软腻声调,让贺星顿时明白瞿舒月的意图,他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耳垂随着她吻上来而红润。
他在空隙中轻推了推她,说:“去卧室。”
“不要。”
贺星有些慌乱,“去卧室。”
瞿舒月啃了他左脸颊一口,说:“沙发是我买的,我看着人摆放的,这些抱枕枕头也是我亲自挑的,阿星,你的家,也是我的家,你看,家里添的这些东西我都有份。”
覆盖了他回忆中的那个出租房,都是她精心布置的全新的家具与记忆。
“我想在这,我就想在这。”
瞿舒月坚持着,褪衣物的动作不停,很快就抽丝剥茧,又扭得贺星呼吸加快,“好不好?”
贺星没有机会回答,浑浑噩噩淹没在波涛汹涌的欲望中。
位置换了几次,期间两人都没离开沙发,贺星又躺在了下面,发泄完了似乎还没回过神,一副任人揉搓的无害绵软神情。
瞿舒月觉得自己像是吸食了人气的精怪,充满了力量,她低头亲了亲他嘴角,餍足说:“阿星,下次我想在厨房。”
贺星茫茫然点头。
什么都答应她。
月色朦胧,蜘蛛静待飞蛾入网,却捕捉到一滴晶莹的露珠。
初夏天气无常。
中午出门前明天尚是明朗,却很快就下起了瓢盆大雨,雨势汹汹直到下午下班时依旧没停。
城区有些街道堵水堵得很快。
瞿阳怕不安全,劝瞿舒月晚些再回去,又说一个小时前她已跟贺星通过电话确定他无恙了,也不急这一会。
瞿舒月沉默拒绝,瞿阳只得跟她一块,再带上两个保镖驶车出了公司。
不止大雨和高及小腿的路上的水,被打落下来的巨大枝条以及前方发生车祸造成的堵车,这些都是回家的拦路虎,让瞿舒月有些心烦意乱。
尤其是给贺星拨电话他没接后,瞿舒月直接冲瞿阳发了火:“你不是说派人看着阿星吗?”
“人呢?人呢?去哪了?”
瞿阳作鹌鹑状,侧头望着窗外,过了一会,他突然叫司机停车。
“是阿星。”
瞿舒月立即看过去。
路边站着个少年,撑了把浓重色彩的雨伞,此处地势高,没有过高积水,可以看到他脚下的黑色拖鞋,灰色的运动裤半扎到小腿处,与外人的狼狈不堪相比,他算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了。
他正专注看着车站牌,上面有些字迹漆脱落被雨水打了模糊,他用纸巾擦了擦,然后转身去看往来的车辆,应该是要等某一路汽车。
瞿舒月抽了车里的伞,急忙走下来,“阿星,你怎么在这?”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独自一人出门了,如果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瞿舒月觉得雨水倾斜打在身上,刺骨的冷。
雨幕厚重,贺星发亮的眼是着灰暗世界中的唯一的光。
他说:“我来接你下班。”
“我担心你。”
“我想你。”
我想你。
以前瞿舒月因为贺星受了欺负,顾不得礼数跑突兀的去乡下找他,那时他坐在树下,抱着膝盖仰着头看她,面无表情的违和说:‘我想你。’
当时她诧异,反应过来觉得好笑又惋惜,她想:如果他能真心实意说上一这么一句话,那么天上的月亮她都能给他摘下来。
瞿舒月鼻头发酸,走近来,一向冷静自持的人,说着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阿星,我要给你摘月亮了。”
贺星怔了怔,摇头,:“不用摘,你就是月亮,”见她似乎没有理解,他弯腰钻进来,接过她手里的伞,护着她不让雨水继续侵袭她,他说:“你就是我的月亮。”
舒月舒月,是清冷又温暖的月亮。
瞿舒月低着头,攥紧贺星胸前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也让我担心了,你没接电话。”
贺星诚恳道歉:“忘记带手机了,对不起。”
“我也想你。”瞿舒月说。
“嗯。”
在阿星的怀里,是暖和的,瞿舒月往里钻了钻。
贺星以为瞿舒月冷,拥得更紧了。
瞿舒月又说:“阿星,再过一段时间你去上学吧。”
“嗯。”
“阿星,我喜欢你。”
“嗯,”
过了一会,沙沙雨声中传来一个不同频率的声音,是午后阳光,是春天里第一株嫩芽,是海螺里悠扬深远的水的波纹。
他说:“我也喜欢舒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