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曙色光条
两天后月考成绩出炉,晚自习上课前夕又是各种声音群龙混杂着。
“靠靠靠靠!”二班门口一连几个人都奔着声往教室里跑。
林越冲在最前面,声音也是最先传到的,“月考成绩出了各位!”
这声儿犹如喇叭引动人群往那块靠。
一个女孩回他,“下面成绩栏贴了吗?”
“贴了贴了,我就刚看上来的。”跟着林越身后的人蹿出头来回。
“看了我的吗?”
“看了,你这回考的不错啊。”
“你可不知道我们班这回出了两神!”
“”
林越穿过人群,朝陆白川跑过去,激动的神情不带丝毫遮掩,“神了啊,各位!”
方祺抬着他那只没受伤的腿踹了踹林越,“神什么神,好好说。”
时欲拉着方祺的后衣领,睨了他一眼,“你这腿都打了石膏,还不能让你消停一会儿啊。”
那天之后方祺的腿就打上石膏成了高一光荣负伤的第一人,林越也因为那场球赛正式加入这个四巨头组织,把他们的微信名一打成了“一中五人帮”。
林越拉了把椅子往覃思宜和方祺两排之间一坐,老神地看着那四个人,“猜猜这回谁年级第一?”
时欲第一个出声,“那当然是我们思宜啊。”
方祺又是不服气,“怎么就不能是我川哥了。”
时欲拿着那两个红符得意的晃在方祺面前,“doublekill。”
方祺泄气的“切”了声。
“行了,你们别争了,”林越拿着水瓶递向前排两人,“来,两位当事人猜猜。”
覃思宜颇为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自己估的分数,直言道,“我考完估了一下分,我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扣的,最低也能有六百五,”顿了一下,转头问陆白川,“你估了多少?”
陆白川翻着手里的书,听见声音抬头回她,“应该跟你差不多。”
覃思宜不解,他的物理就能超她十分,怎么还会差不多。
还没想过,那人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似的又说,“我英语阅读错的多。”
“错了多少”
他翻书的手一顿,思索着,“大概,三四个吧。”
这俩当事人聊的话题在那三人听来简直就像是凌迟。
关键是那两人这交谈的神情都是认真无比。
靠!
“两位大神够了够了,”林越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讨论就不用聊了,我还是直接说了吧。”
时欲:“快说,快说,输了方祺周末要请客的。”
“你们还打赌了!”
方祺横插一嘴,“我押川哥,她赌宜姐,输了周末要请客玩一天的,所以谁赢了?”
林越站了起来,拿着两瓶水重重一敲,幸灾乐祸,“恭喜两位,都没押对!你俩就等着周末aa吧。”峰头一转,对着覃思宜和陆白川,“也恭喜两位,并列第一啊!”说完,又开始自嗨模式,敲着水瓶跟打鼓似的。
别说方祺和时欲了,覃思宜和陆白川也是愣了。
这结果,倒真还没想过。
毕竟,并列第一这事也是真的有难度,多05分都会有上下的,这回竟然是一样的分数。
跟着林越进来的几个人也把这消息一传,没一会儿整个二班全都在震惊里。
林越大概是嗨够了,又低下说,“你们俩真的是太叼了!”
“一个物理全年级第一,一个英语全年级第一,到最后总分竟然也是全年级第一,真太他妈神翻了啊!”
方祺回过神来,听着林越这话也激动了,“我靠!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成绩栏上贴着呐。”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一定要见证一下这历史性的一刻!”说着,直接起身。
时欲连手扶着他,“你这腿走路都难,算了吧。”
方祺瞅了两眼腿,对着林越喊了句,“林越,快背我下去。”
“行行行,走。”
时欲跟着起身,“我也去。”
班里人吵闹声喧嚷,窗外走廊也是闹哄哄的一片。
陆白川先回神出声,“同桌,恭喜啊。”
覃思宜回头,“这还算恭喜,难道不是同喜。”
红日拉拽云层,被扯出来的积云呈交叠状染出火烧般的颜色,斑驳的落尽梧桐的繁桠和叶梢,经空气一过,反射在走廊外沿的栏杆上,形成一长条金耀的橙光落在覃思宜身上。
她今天没扎马尾,头发低盘在耳后,散出来的发丝被滤上粉嫩的橙光,余晖的光散打落在覃思宜的眼里,那双剔透干净的狐狸眼里映着说不出的清诱感。
和她越熟,她的情绪就放的越开,不被包裹后的开心和难过都因着那双狐狸眼时不时的自带勾人的欲态。
陆白川在心里咒骂了句。
一句不够,还抬手拍打了两下心口。
操,跳个毛啊跳!
给老子安静点!
覃思宜不懂他这突然的动作,笑得眉梢眼角都弯,“好端端的,打什么?”
她笑得越欢,他就跳得越厉害。
压了两秒实在是压不下去,直接放弃抵抗,缴械投降,无奈的勾出抹笑,“没办法啊,心跳的太厉害了。”
这懒散散的调子,再配上小猫的表情,妥妥的一个散情童子。
还是个只对覃思宜散情的童子。
斜阳晚照,火拖曳着翻滚的云层,生起的余晖烈影熔了梧桐的树色,印刻在她的眼里,风撩起窗帘细纱,形成了朦胧的曙色光条,笼在少年的衣衫上。
直白的话语,坦荡的表情,热烈的眼神,温柔的晚风,浪漫的云霞。
一切都倒映进了覃思宜的眼中,让她混乱的生出一种错觉,激生着那种快要冲破心脏的情绪。
少女轻轻启唇,“陆白川”
喧嚣声似乎都快遮掩不住心跳。
直到门外的一个喊声传来,直直打断光线的暧昧。
“覃思宜,陆白川,赵老师叫你们去办公室!”
“知道了。”陆白川转头应了声。
又再次看向覃思宜,眼里带着探究,“你刚刚想说什么?”
覃思宜恰好的以起身移过视线,往外一动,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她攥了攥衣角,抬脚往外走,深呼了一口气,却还是压不住心跳。
陆白川走在她的右侧,眼神轻垂,一路都心不在焉的看着覃思宜。
办公室门口,陆白川敲了敲门,“老师。”
赵云正跟着身后的老师对着考题研究,听见陆白川的声音才回头看他,“来了,进来吧。”
身后的几个老师面色一笑,调侃道,“老赵,你们班这回可是出了两个第一啊,这不得请请客。”
“请请请。”说着推了推眼镜,对着他们伸手往下摆了摆,“坐,”
“你们这次考的不错,给我们班争了很大的光啊,最近市里的竞赛项目也下来了,”转眼看着陆白川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表递给他,“我知道你和方祺还是物理竞赛,他腿伤了我没让他来,你跟他讲讲,明天一起把表交给我。”
陆白川:“成。”
“对了,这个是历年来的竞赛题,你们拿回去练练,12月的时候就是初赛了,好好准备。”赵云把试题一起交给他,“行,你先回去吧。”
陆白川接过却没起身,懒洋洋的一回,“我等我同桌一起。”
赵云有些意外,挪着眼瞅他,“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他又一脸的不着调,“那也多亏了赵老师给我们分的座儿啊。”
赵云:“行了吧你,要不是你那一嘴我压根就没想换位,不过你这方法也确实不错,省力。”说完也没再管他,望向覃思宜,“听你前几天给我打的电话说是想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
覃思宜没犹豫点着头应声,“是。”
“那你高二是准备转艺术生?”
“我有这个打算。”
赵云顿了顿,“老师不会劝你放弃自己的喜好,只是想给你提一个现实性的问题,你说你想考江大的音乐剧专业,在文化课方面我不会觉得你有任何问题,但如果要以艺术生的身份去考,你的艺术课还是有压力的。”
“而且,你的英语很好,这个水平就算放进市里去比也是个能排在前面的成绩,如果你走竞赛这条路,你所能选择的学校和未来反而更多,所以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这是能关系你一生的事。”
“老赵啊,这您可说错了”,陆白川靠在椅背上,大咧咧的伸着腿,“不管是学校还是专业都不会真正的影响人一生,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只奔着那个最的好学校里最好的专业去学,那世界岂不是得乱套啊。”
他活动活动了手腕,继续补充,“再说了人的喜好本身就不同,所选的路自然也不同,他们明明都有自己的思想,却还没来得及去做,就被你们就以长辈或者过来人的身份否定,从源头上施加压力,让他们选择那条看似顺畅毫无阻碍的康庄大道,可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那条对他们的未来就是好的,如果每个人所走的路都只是一帆风顺,那是不是才是真的不真实?”
他明明说话声不大,还带着不正经的腔调,却把赵云说的哑口无言。
是啊,人生怎么可能真的一帆风顺,我们明明还这么年轻,有着无数可以去试错的机会和勇气,如果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那么再难的荆棘山谷也会有攀登顶峰的时刻。
少年人自带与强风为伍的力量,最不缺的就是一往无前的韧劲和为理想冲锋陷阵的勇气。
他们不会逃避,不会放弃,会一直用努力和坚持迎接生命的光彩和灿烂。
覃思宜出声打破了这安静的空气,“老师,很感谢您的劝导,但我还想选择我想走的路。”
她的声音漾进门口透来的橙色光线中,带着不容催破的坚韧。
“我不怕失败,也不会失败,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晚自习上课铃打响,室外是只剩下零稀的几道声音,红霞消散和灰蓝的天色融成一体,梧桐大道两侧的路灯亮起,斜光倒在地上,映上两人的影子。
“你的比赛是什么时候?”陆白川抱着一堆竞赛卷子,借着灯光落下的晖影望着覃思宜的侧脸。
“比你的时间晚,一月十号。”
陆白川默了一秒,声音很淡,“什么时候决定的,都没听你提过。”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过深沉的原因,覃思宜听着那人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刚刚的怼劲,懒调子里带着浅浅的嗳气。
覃思宜的第一反应不是疑惑,反而觉得陆白川真的很像很像那只波斯猫,这会儿正没劲儿的拖着爪子,一声接一声的叫着。
尤其是他眉眼一低,眼皮耸拉的看着覃思宜。
就像真的是受了委屈一样。
可覃思宜还是不厚道的笑了,“陆白川,你真的越来越像猫了。”
他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怎么,松松垮垮的往路灯杆上一靠,双臂一环把竞赛题往上怼杵着下巴,两眼圆溜溜的看着覃思宜。
出声一“喵”。
音调婉转,懒气覆上。
头发软软的耷拉,眼睛被光映的明亮又干净。
配上这声音,真的就是一只又漂亮又听话的小猫。
他这样真的,太犯规了!
拿着那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又怎么会舍得让他受委屈。
“这个决定也是上周六才确定的,因为这几天考试所以就没有提,”她往前走了一步,垂眉低眼,声音柔到不行,“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是因为你那天在天文馆里说的话,我才确定参加钢琴比赛的。”
小猫眼神动容,嘴角弧度上扬。
她说,是因为他。
“因为一些原因,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接触过钢琴和表演了,这时间长到我再想起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后怕感,但那天在天文馆里,你说尽自己的力量那刻星光正好就落在我的手心里,”覃思宜伸手从黑暗渡向光里,“我就像是又回到了九岁那年,重新拥有了握住梦想的力量,尽管心里依然会怕,也不想再退缩半步。”
头顶黑夜沦陷,狐狸手握灯光,浑身明亮。
“所以,陆白川,真的很感谢你。”
感谢你在我即将偏航的途中,为我照明一座灯塔。
陆白川松了肩,直起身,脊背挺拔,肩上载光,“虽然我很想说一句不客气,但你真正要谢的不是我。”
梧桐松动,索索作响。
少年眼神赤诚,黑夜也遮不住他的光芒。
“而是那个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理想的覃思宜。”
所以,覃思宜,你不用怕会偏航,因为你就是你自己的灯塔。
而我,会成为你的同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