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问归期
“小东，你怎么在这里。”
“姐姐……”小东看见林兮，眼睛是放着光，全然不顾林兮被自己撞撒的饮料浇了一身。南滨和林兮原本差一步就走出候机大厅，而现在断断续续的听着小东诉说自己的焦急。
“姐姐，你陪我去温城好不好，我要去那参加世青会集训，我已经很久没有连续训练了，不去集训，打不赢世青赛。”小东慌乱攥着林兮的袖子，看着登记大厅上的时间，虽然他也看不到那个飞机可以把他带到温城，但是屏幕上的时间不停的跳动，广播里不停的说好多飞机都在起飞，他害怕，害怕就是自己要坐的飞机。
林兮抚着他的脸让他安定下来慢慢说，可小东心急说话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姐姐，卖机票的阿姨说我太小，没有大人陪不能买，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小东抓着林兮的手腕，带着五分可怜五分赖皮的摇着，很明显今天是赖上了，他自己一个人打车来到机场买飞机票被拒，绝望的时候发现林兮的身影，那就是最后救命的稻草，是抓也要抓，扯也要扯，赖也要赖。
“小东，你先别急，你的住家老师呢，你跑出来他知道吗？”
“他说他的工作范围只在北城，陪我去外地集训不是他的工作，还说他有很重要的面试要等，不能离开这里，姐姐，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那个老师，姐姐……”小东抓着林兮手腕力气越来越大，打乒乓球本来手腕爆发力就大，现在彻底爆发，一刻也不放开，把林兮攥的生疼。
“小东，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你要跟你的父母、你的老师商量，林兮不能帮你做决定。”南滨看着小东，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对一个小孩施以援手，但是如果牵扯到林兮他就要考虑。
“我姐姐可以的！”小东坚定的说道，口气里透露着你怎么还在这里的不快。
“我姐姐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姐姐。”小东渴求的看着左右为难的林兮。背着小东进医院，满大街找小东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何况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甚至没有林兮可以帮忙的任何一个朋友。
在南滨看来，小东的要求非常的无理，不同于一个小孩在马路上求一个陌生人帮他买一根棒棒糖，而是拉住一个人就开出一个天价要对方无条件支付。他知道这个小孩林兮很上心，但是正常的做法是联系他本地的监护人，把孩子好端端的送回去，但是林兮没有。无论如何安慰，那孩子就是抱着林兮不撒手，最后完全成了哭闹，引来周围一众的目光，南滨相信，应该有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她和林兮的孩子，一对非常年轻的夫妻，收拾不住一个有点大的孩子。
林兮为难的看着南滨，很抱歉把他拖入了小东的胡闹剧中，她很明白，世青赛对小东意味着什么，这是他扣开国家队大门最后一个台阶，集全青会和世青赛于一体的小东，一定会引起国家队的注意，打开他梦想的大门。而封闭集训的报道的最后时间是明天的早上，如果今天准确的说是现在不登上去温城的飞机，那再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让小东赶到几千公里外的报到场。
可是这样捡着一个孩子就走，真的对吗？
南滨用他成年人的力气，分开小东的手，挡在他和林兮之间，对于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儿童，已经二十二岁的南滨从生物学上拥有小东反抗不了的绝对力量，而南滨也给了小东一个完整的童年，他架着小东来到快餐厅，逃开众人的围观，要求他坐好，他和林兮需要聊一聊关于他的问题。
林兮的半条牛仔裤都撒湿了，南滨脱下他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长度可以到小腿肚，帮她挡住现在的难堪。林兮顾虑饮料渍会把风衣弄脏，肩膀躲避了一下，南滨还是用衣服裹住了她，然后双臂自然的插在裤子的口袋里。
“你想陪他去吗？”
林兮低着头不语。
“那你想没想过可能承担的风险，或者说麻烦。”
“想过。”林兮低着头说，忽而她抬起头，眼神坚定的仰望着南滨：“可是也想帮他去。”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南滨问，说实话，他开始有点吃醋，他已经从窦豆哪里知道了林兮和小东之间的关系，以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吃惊于林兮的爱心泛滥，也或许是吃醋于林兮为什么不能对自己也这样一腔热情。
林兮缓缓的低下头，很努力的从心里掏出心底话：“我有个弟弟，我真的有个弟弟，他在机场的时候被带走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他走的那年，和小东差不多大。可是我害怕。”
南滨吃惊于林兮的坦白，他告诉这个女孩自己父母在地球上的另外两个国家，希望有一天能换来这个女孩对自己也能坦白一切，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更好奇于她最后一句话。
“害怕什么？”
林兮抵着头，余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南滨的指尖，她攥着自己的手，凭着感觉说了一句：“我也害怕的。”然而南滨明白了，可能他比林兮更明白自己的顾虑，比起带着小东乱跑的带来的实际问题，她更害怕的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帮一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成的事情。
所以，南滨回答她：“那我陪你去。”林兮抬起头，全是惊讶，还不等她开口，南滨已经去买机票了，她想说些客套话，但是她更害怕南滨真的就不陪她去了，小东的方法，有时候就是管用。
自己被小东赖上，然后自己再赖上南滨，算是转移风险了，可怜的只有南滨。
等上了飞机，林兮忍不住左右去张望，空姐提醒她要系上安全带，她下意识的往胸前一划拉，抓了个空，尴尬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南滨把手放在自己的安全带上，林兮才反应过来，物理课上不是教过，高空气压大，所以安全带都是在腿上的嘛，真的对不起物理老师。林兮赶紧扣好，看着空姐，像是排排坐好的幼儿园孩子，告诉老师自己坐好了，空姐标准的微笑，然后偷看了一样南滨，继续她的工作。
没什么比工作的时候遇上赏心悦目的人更能让人心情好了，只是这个男神旁边已经有人了，还跟着个孩子，说不定是哥姐弟三个？！不过凭借空姐识人的经验，如果是兄妹，早就笑话妹妹土老冒了，不会刻意保持着身体不接触。这个女生看起来平平常常，怎么身边会有这样的男神，就算是头等舱看见的明星都没有他素颜好看。
“师哥，你冷吗？”许是这架飞机是飞往南方的，所以飞机上空调开的特别大，南滨身上只有一件衬衫，林兮披着他的风衣关切的问。
“姐姐，我冷。”小东先开口，想把林兮的眼睛从南滨身上拉回来。林兮回头想把身上的大衣给他，可是这是师哥的衣服呀，师哥也冷怎么办。林兮现在看不到，身后的南滨冲着小东有趣的笑了下，叫住了还在联想他没走远的空姐：“你好，麻烦给我两条毯子，谢谢。”
“好的，先生。”
飞机起飞的时候，林兮很害怕，飞机怎么是这样的感觉，花那么多钱不是应该很舒服吗？她下意识的抓住南滨，又很快放开，只能去抓住小东找一些安全感，小东得意的觉的自己赢了一城。
等到飞机起飞了，林兮很担心，飞机会不会掉下去，可是她不敢把这个丢人的问题问出来，只得搓搓自己的手，听老师说过，‘飞机是世界上安全系数最高的交通工具。’林兮心里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当然老师的后半句‘当然也是生还几率最小的交通工具’林兮不敢去想，自动忘掉。
“您好先生，请问你需要用些什么？”空姐推着一大堆零食车子来到他们跟前。林兮看着比之前在火车上见到的小推车要高级的很多，零食更多，应该比火车上更贵才是。想着自己是兜里揣着不到一百块上的这架飞机，而且快到了晚饭时间，虽然饿，林兮还是决定先忍着。
“不用了，谢谢。”南滨礼貌的回答。
“好的，先生，请问这位女士，您需要些什么吗？”
“我也不用了，谢谢。”林兮更礼貌的拒绝。
南滨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飞机上的零食都是免费的。林兮听完眼神放光，“那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说完就后悔，自己都觉的好丢人。小东更丢人的要了更多，不过他是小孩子，吃多了也没什么。下次再坐飞机，自己那份一定要小东帮她要。
第一次坐飞机，唯一遗憾的是夜色渐临，看不清外边的景色，应该很美吧，林兮帮小东拧开果汁，有点失落的看着机舱外。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选白天的飞机吧。”南滨似乎能读懂林兮的心事，并且拿出解决方法。林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飞机票到底多少钱一张，为什么机票上没写。
下了飞机，南滨一手拉着行李箱，箱杆上有抓着它的林兮，一手看着手机，查找小东说的那个地方，左右张望了下，引着林兮和小东往出租车待客区。
天已经大黑了，南滨拉开车门，护着林兮进车，带着小东坐好，放好自己的行李箱，坐上副驾驶，和司机说了地点，回头看着眼林兮，让她安心。
等到计价器跳过两百大关之后，终于到了小东明天报道的体育场，而且旁边很和适宜的有家酒店，一看就很贵、而且没有第二个选择的那种。
封闭训练一般都选在远离市中心的那种地方，摆脱各种诱惑干扰，专心磨练球技，至于旁边配套的酒店，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他们从来不发愁客源，世青赛是世界级的比赛，很多运动员自费都要参加，随行来的人员，早就把客房定的差不多，并且很多是一个俱乐部或者一只球队预订连号的半层一层的房间还要一直要住到比赛结束，能给南滨选着的剩余房间零散的分布在酒店的各层，南滨想要相连的房间，方便互相照顾，前台很懂的给了他两个度假大床房，让林兮和南滨有些尴尬，在前台看来，这个女生身上还披着男生的风衣，肯定是情侣呀，至于这个小朋友，不重要。
“姐姐，我不要和哥哥睡在一起。”小东摇着林兮的胳膊，打破尴尬的局面，在小朋友的认知里，如果两张床，那岂不是要和哥哥共用一张，可这样自己不喜欢。
当然南滨也不喜欢，他问道：“麻烦给我三个连在一起的房间。”
前台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思，赶紧低头看屏幕，脑袋从左往右从右往左的几个来回，确认后很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先生，我们差不多客满了，没有三个连在一起的房间了，一个楼层的也没有了，给您安排在上下两层您看可以吗？”
南滨正在思索，林兮肯定是要和小东在一层的，自己不想单独住在另外一层，那样和自己以往一个人出门的感觉一样，不太开心的感觉。
“请问有没有两张床的房间。”林兮往前走了一小步问道。
“这个有的。”
“那给我们安排一个两张床，一个一张床，在同一楼层的吧。”林兮说完，又补充一句：“最好房间相连。”
“这个组合很奇妙呀。”前台男看着电梯关门和旁边的前台女八卦的说道。毕竟现在已经块十一点了，如果不说些有趣的事情，这个夜班很难熬呀。
“难不成共处一室分床睡？”前台女做着手里的工作，头也不抬的说着，毕竟从事酒店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柳下惠确实听过没见过。
然而事实肯定有，起码现在是。
南滨把房卡递给林兮，想拉着小东和他一起进房间，你不是不喜欢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吗？正好，我也不太喜欢。
“师哥，我和小东住这间吧，你刚从国外回来，好好休息。”
南滨有些反应不过来，小东已经蹦蹦跳跳的跑进双床房了。
等南滨躺在一张大床上的时候，好像能听到隔壁小东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看向共用的一面墙，虽然小东还是个小孩，不过这样不会不太方便吗？他猛的起身打量了下房间的大小，不小，当是隔壁一样大的面积放两张床，是不是有点挤，隐私是不是不好隔离。
……
“好了吗？”听着浴室的水声停了，林兮捂着眼睛，大声的问小东。
“马上。”小东着急的套自己的秋裤，因为刚洗了澡，穿秋裤时尤其不‘顺滑’，差点摔倒。
等到林兮睁开眼睛，小东已经穿着蓝色的秋衣秋裤，发尖湿漉漉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说什么。
林兮拿过一旁的毛巾，帮他继续擦干头发：“小东，你怎么出门连行李也不带呢，至少塞一些在书包里也行呀。”
“本来以为来不了了，放学的时候不甘心，跳上出租车就往机场跑，来不及了。”小东拿起床头的小玩意，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
“姐姐，你明天帮我买吧，你的衣服也脏了，明天报道完，你带我去市里好好玩一下好不好，我要在这里训练一个月，好像都不能出门不能吃好吃的。”
“好，明天让师哥带我们去，这是海边城市，你们封闭训练为什么要选这么好的旅游城市，还不让人出去玩呢。”
“姐姐，就我们两个，不带他。”南滨在机场把自己架起来的仇还记着呢。
林兮把毛巾放心，很认真的问小东：“你为什么总是对南滨哥哥那么大的不喜欢，要知道没有他光靠姐姐，我们不可能来到这里。而且我们的机票、住宿都是……”
林兮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小东挥舞的小手给打断了，他手脚并用的跳过自己的床，从窗户便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书包，翻找了一顿，从文具袋里拿出一张卡，又跳床过来。
“姐姐，这个卡里又我赚的钱，密码是我生日，你帮我取出来，还给他。”
“你那里来的钱，苏阿姨给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赚的钱，就是上次找我拍广告的叔叔，他说让我去公园和小朋友玩一下午，就会给我钱，我让他存在这个卡里。”
林兮马上紧张起来，检查小东上下：“你怎么又去找那个人了，他让你和小朋友玩什么，没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你没有受伤吧，你做这事，苏染阿姨知道吗？你的住家老师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那个叔叔说只要我去玩就行，书立也去了，反正那天周末我们也要去玩，书立的爸爸也在，后来是书立爸爸帮我存的钱。”
林兮感觉头皮发麻，马上给书立家打电话。
“没事，那天我也在，那是个表演公司吧，就是拍孩子玩，我觉的让孩子锻炼锻炼也挺好，去了好多家长也在，我就让他俩试试，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没事，一群小崽子满公园的跑，摄像师拿着摄影机在后边追，后来玩的太疯，把人家公园的器材都弄坏了，还赔了钱，没事，我看着呢，对了，最后就给了小东一个大红包，一万！其他孩子都没有，我儿子也没有，应该是小东是小冠军，我估摸着是他借着小东的名气，我帮小东收下存了，有字据，是不是我欠考虑了。”
“没有，没有，谢谢书立爸爸。”
电话那段书立爸爸还是觉的自己欠考虑，那天愿想着自己的儿子也参加，又听旁边的家长说是培养孩子什么的，知道后来对方给了钱，书立他爸才觉的不妥，可是这钱要是不拿更不妥，以后更没法跟小东家长说了，回来之后老婆也是数落了一顿，觉的自己儿子自己可以做主，人家孩子你掺和什么，不过小东是来借读，父母也不再身边，孩子也没事，也就揭过去了。
林兮大概明白为什么那个厉总总是追着小东满天跑了，不过小东的名气真的有那么大吗？她挂了电话，看着小东的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明星。’
“小东，下次这种事情一定要和老师还有父母说。”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小东嘟着脸问。
“姐姐也不知道。不过，小东如果你能告诉大人，就更好了。”
安顿好小东睡下，林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理了理因为奔波千里而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拿起来往门口走，刚要按下门把手的时低头看见自己牛仔裤上的饮料渍，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呀。她把衣服小心翼翼的挂好，去浴室洗了洗脸，匆匆和衣睡下了，她只有这一身衣服，洗了明天也干不了，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