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妄念
聊了一阵，白寰竹精神不济，微微闭上眼睛，喃道：“绕绕，我对你妈、对水青有亏欠，你公布自己的身份其实也好，不必跟我一样，一辈子都挂着心结，等以后爸不在了，你也……”
“爸爸，你说什么呢！”白筱绕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只认你一个爸爸！”
“唉……”他叹一声，紧接着又咳两下，白梓景递过来一杯水，他摆摆手，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傻孩子，我是希望你过得快乐，你也不答应我吗？”
他的口气简直像是在留遗言。
反正他闭着眼也看不到，白筱绕埋下脑袋，按着眼角瓮声说：“可我也希望你快乐。”
“我不会再快乐了，自从你妈去世开始，我就全凭责任活着了，”白寰竹自顾自道，“或许是我的因果报应吧，年轻时劲敌有人帮我摆平，现下这把年纪，面对珀雅却有心无力。阿景行事过于刚直，不是擅长管生意的人，梓凉呢，虽然明事理，却是个女孩子，即将嫁出去……”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吐字越来越含糊，最后慢慢睡着了。
白筱绕给他披上一条毯子，问：“大哥，爸爸的身体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还是只是一时的……”
白梓景冲她摇了摇头。
一口气堵在她的胸口，又闷又痛。
白筱绕紧抱着手臂，想哭：“大哥，我现在是真后悔了，爸爸这么爱我，我却没有选择留在他身边。”
“有梓凉和我看顾着爸，你不用太担心，”白梓景压低了声音说，“外面发生的事，很多我们都没告诉他。”
“白梓绕呢，你们是怎么跟他解释的？”
“她当着爸的面在马路上扶了妈一把，又卖可怜说无家可归，爸就答应妈收留她了。”他说，“其实他对这些也不关心了，除了你，就只常常念叨那两个不在了的人。”
白筱绕的双亲。
她不理解白寰竹对他们的感情，或许年老人衰时，总会对一些遗憾耿耿于怀。
“小妹，你真的不打算再回白家了吗？”白梓景问。
她摇头，看向他，意外从他脸上捕捉到几分释然。
“大哥？”
“我是在想，那你的那桩婚事，我可以不用去理会了。”
白筱绕握着白寰竹的手仍没有放，隔了一会儿，她望着衰弱的老人面孔，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可思议：“爸原本的意思，是让我嫁给顾霰？”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白梓景冷声道，拳头握紧，以至于发出轻微的骨节交错声。
白筱绕只觉得，命运真是捉弄人。
又陪了白寰竹一会儿，她松开他的手，细细掖进毯子里。
“这么快就要走？”白梓景问。
“我怕等爸爸醒了，我就舍不得走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小妹。”他皱紧眉头。
“大哥，回到家你要多照看爸爸，”她望向他，说，“他身体不好的时候，如果方便，你就叫我，我一定来陪他。”
“嗯。”他应了，又问，“小妹，对顾霰那桩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白筱绕抬眸，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多少知道一些，”白梓景眼中发暗，说，“那天你拒绝和我出门，其实是跟他在一起吧。”
他监视自己？!
意识到这点，白筱绕抿了抿唇，声音难以控制地微冷：“对不起，大哥。”
“小妹，破坏他的婚约救不了梓凉，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白梓景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铁片磨过砂纸，粗砺又迟缓，努力隐忍着什么，“还是说，你在盘算什么？想利用他帮助诗妮？”
白筱绕打心底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别问了，大哥……”
“你该不会真的想嫁给他？”他蓦然音量拔高，追问，“他有婚约，对你负不起责，小妹，你别被他蒙蔽了！”
白筱绕看了眼依旧沉睡的白寰竹，起身往外走：“大哥，这个婚约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能帮二姐，为什么不能祝福我呢？”
明明白梓凉都鼓励她谈恋爱。
白梓景神色惊怔，追在她身后：“小妹……”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你照顾爸爸和诗妮就好，”她尽量让语气冷静，说，“就这样吧，大哥，我先回去了。”
但她不想和他不欢而散，不代表白梓景想法也一样。
“小妹，你不能嫁给他，就算你没有离开家里，我也不答应！”
白筱绕刚走出门，他就跟了上来，伸手想拉住她。
她抬手躲掉了，他索性上前一步，从背后紧紧箍过来。
白筱绕被他火热的呼吸和体温烫得一个颤栗，不得已站住。
“大哥，为什么你要反对我们？”
她不明白。
反正两家都决定好联姻了，她和顾霰就不可以吗？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小妹？”白梓景哑着嗓子，手臂力道逐渐收紧，“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如今你也已经脱离白家，你要依靠，我还不够吗？”
他在云白山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又来了，但这次，白筱绕清晰感知到了是为什么。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他的语气郑重又焦灼，“我说过我爱你，我只关心你一个人，你没有半分预感吗？小妹，我早就没有掩饰我的感情了，只有你在自欺欺人……”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寸一寸地冷下去，又是恐惧，又是恶心。
“你嫁给我吧，小妹，”白梓景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仿佛有什么正在崩溃爆发，“到时候你想回白家就回，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你，你可以守在爸爸身边，和我们在一起，或者连白家和诗妮，我都可以交给你……”
“大哥，”白筱绕慢慢开口，声音沁着冷，泛着颤，“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