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苍茫时分（下）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和家自找的，为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

    “不，即使我们两家没有今天的交恶，我认为到时华家对我们也不会犹豫一下。”

    “照你这么说，好像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只是防备将来华家对和家有所不利的理所应当了？这是多么妄想的揣测和荒唐的理由！”

    “不管是雄心还是实力，曾经的华家对于我们这些周边的家族都强大霸道得可怕，所以在削弱华家的立场上，起先我和丈夫的看法是一致的，但后来渐渐发现，他真正所想的并非是削弱华家这么简单，而是要吞并整个京州。从此我们便意见相左，我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两家一步步陷入如今的彻底交恶。眼下的局面已然至此，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来看，和家与华家都无法和平共存，既然如此，你应该正视而不是逃避你和小雪之间根本不存在未来的事实，这样对你对她都好，不是吗？”

    “到底是我在逃避还是您在逃避？眼下的局势之所以如此，明明是和家单方面的问题您却口口声声把责任推给了华家一半，作为华家的继承人，曾经的荣耀也好，如今的耻辱也罢，我从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来重铸华家的辉煌，我厌恶了世上那些纷纷扰扰的争执，厌恶了太多野心和贪婪下的尔虞我诈，永远不会眼中只有家族利益和野心权欲而无视道义、无视良心、无视那些明明比权势和利益更可贵的东西！”

    “你现在不是，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是。男人们的身上流淌的终究还是野蛮而残酷的血，只要这种零和博弈的世道不变，你们这些掌管各自家族的男人根本逃不过本性和命运的携裹，更不必说身为华家这样的大家族继承人，除了成王败寇，命运根本不会给你其它选择！”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是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世君一字一句的回应道。

    “那好，我们不谈今后，只说当下。以我们两家现在的交恶，你和小雪面临的不仅是来自一方家族的阻力，我的立场姑且不论，就算你的父母和你的家族会接受你们在一起吗？这点你可曾想过吗！”

    世君顿时愣在了那，父亲威严的面容瞬间掠过脑海，令和夫人的话直直戳中他心中的那片困茫和空白。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自己确实是在一直逃避着，连这段感情在父母面前面临的种种场景都未敢设想过。

    “我……”他的话断在了那，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

    和夫人趁势话锋陡然道：“我已经对你解释得够多了，该挑明的也都已经向你挑明。现在我是以小雪母亲的身份向你明确传达，我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继续存活的希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离开她吧，这样才是对你对她真正的负责，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世君听罢，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和夫人的话说得如此坚决，让他明白在她面前无论怎样辩解都是徒然。言语是多么无力的东西，即使他说得再认真再诚恳换来的也不过是歪曲和误解，再加上对父母的担忧和顾虑，在这双重的压力下他心中的什么似乎再也难以支撑了，在万念俱灰中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没用。

    “所以，你清楚了吗？”和夫人又问道。

    “我明白了……”他神色苍凉的说。

    和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也着实松了口气，“你能明白就好，你们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只当作彼此从不曾见过面，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世君一声不吭，只是失神的呆然伫立着。和夫人在一旁继续说了什么他恍恍惚惚一句都没有听清，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蒙耳畔一阵空鸣，直到和夫人与他告别转身离开时他才回过神来。

    “请等一下。”他忽然说道。

    和夫人回过身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个带着几分倔强的年轻人想要反悔不成。

    只见他默默解下颈上的围巾，一举一动都透出莫名的苍凉之感，“这个……请还给她吧。”

    和夫人终究还是没亲手接过那条她本该取回的围巾，“不用了。”她平和的说，“那只是一条普通的围巾罢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说罢她转身离去，踏上等候在不远处的马车，径直消失在世君的视线中。

    空寂的桥头只剩下世君一个人怅然若失的久久伫立，寒风飒飒的吹着，枫树的叶子簌簌而落，顺着河水漂向远处。世君望着桥下的河面，陷入了一片困惘之中。风吹过他苍白的脸颊，手中的那条围巾随风瑟瑟摇颤，仿佛他心中的什么在无力的挣扎一般。天空还是那么蔚然一色，河水还是那么幽碧清澈，高大挺拔的枫树红叶似火，可一切在他眼中已然是面目全非、黯然失色了。

    他失去了依雪，被驱逐出了属于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