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放过
楚南舒轻轻别开脸，压下心口密密麻麻的情绪，缓缓启唇：“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当真如此吗？”
裴介白愣住了，但随即有些落寞地开口：“或许吧。”
这下轮到楚南舒愣住了，她不解地看着裴介白，却发现他脸色比起上一次见面要青白许多，立刻追问道：“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裴介白抬起头看着夜空，“不过都是在赏月罢了。”
楚南舒看着他朦胧的侧脸，皱眉道：“我说过的，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逞强。”
裴介白回过头，眸子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好，我的小神医。”
他顿了顿，像是给自己勇气一样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确实在赏月，只是也会想，月亮都有阴晴圆缺，父皇难道没有七情六欲吗？”
“他若有七情六欲，那便一定有所好恶，既如此，他的爱都给了谁呢？还是说，帝王家便当真无情？”
裴介白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楚南舒，眼底的复杂情绪压得楚南舒喘不过气来，她先一步败下阵，躲闪了目光，假装若无其事道：
“我今日听了一个笑话。上头那位告诉我，他有个一生挚爱。纵使当初万般不得已，可他终究是做出选择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说是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呢？明明……明明是他不想要了。”
“一生挚爱尚且如此，何况他不爱的后宫诸人。”裴介白淡淡地接了话，“若是我母妃早些明白他的心，也不会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吧。”
“他爱的不是皇权富贵，只是他自己罢了，谁又能说他错了呢。”
楚南舒听出了这话里的埋怨，忍不住侧目瞟了他一眼，又在他要转头前别了回去。
她闷闷地开口：“你去见你母妃了？”
裴介白轻轻点头。
“她至少比从前自由了，不是吗？”楚南舒清冷的声音让裴介白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盯了楚南舒一会儿，然后抬手狠狠揉了揉楚南舒的头发，声音染着些笑意道：“是，我的小神医说什么都对！”
楚南舒忿忿地拍开裴介白的手，佯怒道：“这么晚了，月亮也该休息了，就不留王爷了，再见！”
裴介白笑得更加灿烂，任凭楚南舒走远，却还是在后头喊了一句：“帝王无情也是分人的，不是吗？！”
楚南舒脚步一顿，随即消失地更快了。
……
翌日，御书房。
奚寻云一袭白衣跪在裴玄弘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着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玄弘盯着眼前这个风韵犹存但我曼妙身姿，又一次红了眼眶，颤抖着双手就要亲自把奚寻云扶起来——
“陛下请自重！”奚寻云猛地错开身，声音也冷了下来。
裴玄弘一怔，忙向后退了一步，接连说道：“好好好！你别激动，我不碰你！寻云，你先起来，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奚寻云心里苦笑了一声，但还是站了起来，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主动搭着话：“我见到你的小徒弟了，你们性子可真像，都善良正直的很，医术又好，一看便是得了你的真传，要不是她——”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奚寻云再次开口打断，不冷不热地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再把别人掺和进来了，行吗？”
裴玄弘忙不迭地应下来：“是是是！都是我思虑不周，今后我不会再打扰楚家那孩子了，你放心。你……”
他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奚寻云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清晰地看着裴玄弘眼角的皱纹，缓缓开口：“托陛下的福，我这些年销声匿迹地四处流浪，生怕与皇家扯上半点关系。”
“寻云，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裴玄弘终于忍不住，痛苦地问道。
奚寻云的双眸也漫上了水汽，她强装镇定地反问：“你当时选择放弃我的时候，可曾设想过我们再见面的场景吗？”
“我想过的！我当时就想着，等我当了皇帝，一定把你招进宫里，我们和和美美地过完后半生！”
“和和美美？”奚寻云的眼泪顺着光洁的皮肤淌了下来，她立刻抹去，然后努力平稳着声线：
“你应该知道，从你欺骗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再没把我放进你的未来里。”
说完，她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罢了，我们的事儿就此了结吧，以后山高路远，不复相见。”
“别——”裴玄弘怕了，他猛地拽住奚寻云的手腕，情绪失控地吼着：“你还要我怎样！我给你贵妃之位，好不好？啊？我们忘掉过去的那些事儿，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奚寻云也崩溃地哭喊着，“在你心里，是不是给了我贵妃之位就可以弥补你的放弃和欺骗了！不可能！”
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奚寻云哑着嗓子开口：“裴玄弘，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皇帝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疼，他跌倒在了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奚寻云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未央宫。
一个小宫女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哆哆嗦嗦地附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等着皇后发怒。
“你说什么？！贵妃？”
皇后一脸狰狞地撕了手里的书，然后发了疯似的扔了出去，嘴里不停地咒骂道：
“奚寻云！又是你！十几年前你便在江南霸占着皇上不放手，当时那样清高地扭头就走，如今怎么又回来了！怎么，如今攀上楚家的高枝儿就想回宫里了？一回来就是贵妃！之后呢！把我这个正妻扳倒然后自己爬上来吗！不可能！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喘着粗气，眼神阴郁地盯着虚空半晌，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叫来一个小侍卫嘱咐了几句就把他撵了出去。
“等着瞧吧奚寻云，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