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忆
楚南舒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急忙跪了下去，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回皇上，民女师承溪寻云。”
她说这话时，脑子里还在拼命回想上一世的记忆，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皇帝和自己师父之间有什么联系，于是只能再次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皇帝。
只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此刻正满脸痛苦地仰着头，整个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眼底一片猩红。
“皇上？”皇后在一旁紧张地捏着衣袖，神色复杂地走到皇帝身边，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不言。
皇后面上的关切就要端不住了，于是手上用了些力道，半是疑虑半是提醒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五公主出嫁，您舍不得了？”
皇帝吃了痛，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见众人嘴上不说，但眼神里都是探究地盯着自己，立马摆了摆手，强行解释道：“朕老啦，也有些不胜酒力了。众爱卿吃好喝好，朕便先回去休息了！”
“恭送皇上……”大臣们一齐响应道。
临走前，楚南舒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皇帝离开的方向，好巧不巧的是，皇帝也正回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楚南舒心下一惊，侧眸一看，果然，皇后正一脸探究地顺着皇帝的视线盯了过来，楚南舒暗道一声“什么情况啊……”便匆匆低下了头。
在这之后，楚南舒也没心情继续吃下去了，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搭上了皇帝这条线。
宴席一散，楚南舒便准备趁人不注意偷溜出去，却没想到有人预判了她的预判。
“楚四小姐，皇上有请。”周公公一脸笑意地小跑到楚南舒身边，一副“咱家早就料到了”的表情说道。
楚南舒只得讪讪地笑了一下，尊敬道：“公公先请。”
……
御书房。
“楚南舒。”皇帝坐在上位，正出神地看着一副看起来就年头很久了的画像。
楚南舒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但还是装作自然地应道：“民女在。”
皇帝像是突然被打扰了一样，猛地转过身扑在桌案上，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问道：“你……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师父的故事？”
楚南舒了然地在心里点了点头，但还是犹豫了一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皮球踢了回去：“回皇上话，民女师父不喜被世人过多关注，一心钻研医术，因此还望皇上赎罪，民女不能擅自做主向任何人吐露师父的行踪。”
“唉……”皇帝落寞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失态地低喃着：“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寻云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都怪我！”
楚南舒一时骑虎难下，不知是该宽慰皇上别再伤心难过，还是该装作又聋又瞎、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皇帝没让楚南舒为难太久，他看着跪在下面的楚南舒，哑着嗓子说道：“你先起来吧，别一直跪着，寻云看见了怕不是要心疼你这个徒弟了。”
“多谢皇上。”楚南舒也没客气，径直坐到了一旁周公公准备的椅子上。
“你知道吗？”皇帝摒退了下人，忍不住和楚南舒说起自己和溪寻云的相知相识来。
时间退回到皇帝还未登基前。
那时候，他裴玄弘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
一次下江南的途中，他贪于打猎，一不小心竟与大部队走散、还被民间百姓的捕兽器弄伤了。
他喊的声嘶力竭，却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呼救，就在他即将要昏睡过去的时候，他遇见了来林子里采药的奚寻云。
当时的奚寻云还是个懵懂少女，没有如今这般明艳大方，反而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她一见到被捕兽器困住的裴玄弘，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不到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会被捕兽器困住？”奚寻云便打趣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地帮他处理着伤口。
她看着疼到有些脸色发白的裴玄弘，暗暗思忖了一瞬，便又开口转移起他的注意力：“你是不是迷路了？附近百姓可都知道这林子里捕兽器的位置，寻常出来都是会避开的。你从哪里来？这是准备到哪去？”
裴玄弘被奚寻云温暖的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份亲近消失殆尽，于是撒谎道：“我是隔壁镇上来替我家老爷办事儿的，只是我头一次来，原想着从林子里走会近些，谁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奚寻云被逗得笑开了怀，手脚麻利地处理好裴玄弘的伤口后，便站了起来，朝他伸出了白净的手，温柔道：“如何，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裴玄弘犹豫了一瞬，还是借着奚寻云的力站了起来。
他试着走了几步，刚想回头自豪地给奚寻云看看自己已经能走了，下一秒却一个没站稳就直直朝地上扎去——一瞬间天旋地转，但裴玄弘却没感觉到疼。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朝身下一看，果然发现奚寻云正一脸痛苦地被自己压在身下。
“你这是做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摔了便摔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何顶得住我这一压！ ”裴玄弘又气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急忙滚到一旁，把奚寻云让出来。
奚寻云拍了拍身上的土，浑然不在意地将裴玄弘从地上拽了起来，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举手之劳罢了。”
裴玄弘盯着她许久，终于放下心底所有的防备，任由奚寻云便搀着他便碎碎念念这伤的处理办法。
“你叫什么名字？”裴玄弘突然打断了奚寻云，佯装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道：“我叫阿弘，你叫什么？”
“奚寻云。”奚寻云眨了眨眼，如实回答。
“那我就叫你寻云妹妹可好？”裴玄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奚寻云，直到小姑娘的脸颊升起两朵红晕来，他才作罢，心满意足地随着奚寻云回了她的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