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心
门一开，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矮小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衣衫不整地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去哪啊？我这没水，但可以给你指条路。”
楚天锐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他稳了稳声音道：“兄弟，能否告诉在下四公主府怎么走？”
谁知那男人立刻变了脸色，扔下一句“不知道”就要把门关上。
许是太过情急，男人的动作幅度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也就是这一瞬间，楚天锐就看清楚了里头躺着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儿楚南雪。
他一下子火就上来了，狠狠朝那男人踹了一脚，不由分说地将其一顿揍，嘴里发了疯似的骂道：“混账东西！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个混蛋！你给我去死吧！”
其他人原本在后头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听楚天锐提到了自己女儿，便都立刻冲了过去。
楚天锐把人揍得七荤八素，转头却看见那些人就要冲进来，他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便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些来找楚南雪的小厮们一进屋，看到的就是凌乱的大床中央躺着香肩上布满青紫痕迹的楚南雪。
他们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楚天锐也傻了，还是楚南舒轻轻咒骂了一声，然后不容置喙道：“还不都转过去！谁敢多说一个字就挖了你们的舌头！”
那些小厮都应声退了出去，而楚天锐还傻站在那里，一脸痛苦和不知所措。
“楚老爷也先出去吧，这儿有我和春分。”楚南舒再一次下达逐客令。
待屋子里只剩自己、春分和楚南雪后，楚南舒缓缓走到床前，便探了探她的额头，便放轻了声音问道：“还好吗？我知道你醒着，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楚南雪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了无生气的眼睛，哑着嗓子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楚南舒看着眼前的少女，从前心里的那些厌烦和憎恶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境遇的同情和心疼。
“你又何必呢？”楚南舒叹息着坐到了床边一处唯一干净的地方，轻轻开口：“我知道你现在的这种感觉，觉得生不如死，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有意义了。但你何苦这么作践自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楚南雪眼角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砸在床上，她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不必骗我的，明知道裴介煜已经弃你如敝履，你又怎会不知道四公主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反抗？”楚南舒心口也有些密密麻麻的疼，她与眼前这个“破碎”的楚南雪深深共情，仿佛看到了那个被拦在城墙之外的自己。
她自己也经历过被裴介煜背叛、放弃的滋味，所以她完全可以理解楚南雪的疯狂。虽然理解不意味着原谅和赞同，但楚南舒看着这样自暴自弃的人，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楚南雪终于崩溃大哭：“你懂什么！你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跑来指责我！所有人都说这一切都是我编造的一场梦！可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根本不知道他对我有多好！”
楚南雪支楞着坐了起来，拢了拢棉被，朝楚南舒哭喊道：“他对我特别好！我的宅子、我的头面首饰、我的衣裳都是他送与我的！他……他是爱我的啊，他明明亲口告诉我很疼爱我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啊？！为什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南舒只得轻轻顺着她的背安抚着。
“你知道吗？”楚南雪好不容易顺气了一些，突然笑了一下，“今日四公主来找我的时候，我原本是想反抗的。可她告诉我，是裴介煜让她来的。我今日受到的所有折辱，都是裴介煜的意思。他…想毁掉我。”
楚南舒拳头硬了，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她楚家满门的尸首被挂在城门外数日的惨状。
她紧紧地抱住了楚南雪，拍着她的背，沉声问道：“那你就不想报仇吗？他这般对不起你，你就不想让他付出代价吗！”
“报仇？”楚南雪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楚南舒，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好像什么困难在你身上都会变得很容易，身边也永远有人帮助你、保护你，可是你呢？你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你不在乎的东西都是我拼了命也很难得到的。你知道吗？我嫉妒你嫉妒得要死了。”
两人许久未言。
终于，楚南雪轻轻推开了楚南舒，满脸轻松道：“行了，一切都是我的选择。别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出去吧，我收拾一下便同你们回去。”
楚南舒抿着嘴朝门口走了去，素手刚碰到房门，她再一次回头对楚南雪说道：“你父亲那边，我让他先回去，然后我陪你回家。”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了。
楚南雪看着她关好的房门，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眼尾还流着泪，怕是看起来真的是放下一切了。
房门外。
楚南舒看着地上被打得浑身青紫的男人，冷着脸让小厮将其捆了送到丞相府去，然后又劝着楚天锐跟他们一起回去，自己和春分则留在这里陪楚南雪回家。
楚天锐一会担忧地看看禁闭的房门，一会又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男人，好一番天人交战后，他竟带了一丝祈求的声音朝楚南舒说道：“南舒啊，我…从前都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今日你肯帮我们，二叔真是、真是无以为报啊……雪儿，雪儿她就麻烦你了，否则我们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难过……给你添麻烦了啊，南舒。”
楚南舒摇了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待众人回到丞相府，楚天锐便一下子脱了力般跪倒在地，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任凭二夫人如何逼问，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楚南舒将楚南雪安置妥当再次回到前厅后，其余人才从她嘴里知道了楚南雪今日所遭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