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艺大师
楚南舒的祖母娄谷秋娄老夫人的哥哥曾担任廷尉一职,使得娄家上上下下每个人的性子都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
而楚南舒打小就因为生辰不吉利而被养在庵子里十年,所以性子也有些淡漠不讨喜。
两个不擅表达又缺乏沟通的人之间难免不会有什么深厚的祖孙情谊。
不过这老夫人虽说对楚南舒不甚喜欢,但也不至于偏心三孙女儿楚南雪,只因那楚南雪实在太过阿谀奉承,而娄老夫人也最疲于应付这种。
……
“听说南舒醒了?”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娄老夫人坐在高位上,手里正端着个玉如意把玩,见宁夫人进来请安,便提了一嘴。
“回老夫人的话,舒儿刚醒不久,仍不能走动,因此未能来向老夫人请安,还望老夫人不要怪罪。”宁思枫恭顺地回着话。
“这都是些虚礼,无妨。”老夫人见自己的儿媳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那丫头可是想起什么了?”
“回老夫人的话,媳妇此番前来正是要说此事,”宁夫人抬起那双还未消肿的杏眼,缓声说道,“舒儿醒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我说自己长大了,不会再胡闹了。但舒儿身边的婢女说她是同三丫头一起在池子旁玩耍,不知怎的就落了水,在那冷冰冰的水里扑腾了许久也未见有人相救”说着说着,便又有些哽咽了起来。
老夫人听着这话,把玩玉如意的手微微顿了顿,皱起了眉。
“琴兰。”老夫人抬了抬手,一个老嬷嬷应声走了过来,“你去把三丫头叫过来,就说我要问话。”
“是,老夫人。”琴兰向宁夫人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一旁候着的画菊见宁夫人仍是一副悲痛不已的模样,开口劝道:“宁夫人也不必如此难过了,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好福气都在后头呢。何况咱们丞相府里有老夫人坐镇,断不会让任何人平白受了委屈的。”
琴兰和画菊都是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老人儿了,很多时候她们的话也代表了老夫人的态度。
果不其然,老夫人也带着些疲惫地开口淡淡道:“先喝口茶吧,别哭哭啼啼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四丫头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呢。”
都说这娄老夫人生性要强,极少见她伤心落泪的时候。
有人借此讽刺她冷漠凉薄,连自己夫君死的时候都不曾痛哭;也有人惋惜说她少时痛失所爱,不得已才嫁进楚府,此后便再也不喜情绪外露了……
市井八卦大多都真假参半,老夫人不提,便无人知晓她年轻时的旧事。只知道老夫人极讨厌人哭哭啼啼倒是真的。
不过此番倒也不是宁夫人矫情。
这宁思枫的母家是宁国公府,也同样是当今太后的母家。宁夫人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且还是个最小的妹妹,上头有五个哥哥护着宠着,身后又有太后撑腰,宁夫人的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毫无波折,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是自己做主,选择了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携手白头。
再加上这楚丞相是出了名的爱护妻儿,她就像温室里的恣意绽放的花儿,哪里经受过一点风吹雨打。猛然遇上自己女儿差点没命这档子事儿,怎么能不受惊吓。
“雪儿给老夫人请安。”
楚南雪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琴兰到的时候她竟已经在院子里脱簪戴罪地候着了。
她这会儿来得极快,眼角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大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雪儿知道老夫人叫雪儿前来所谓何事,祖母,雪儿…雪儿也不知道四妹妹她怎么就掉进那池子里的啊!”楚南雪话音刚落,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正沿着俏丽的脸蛋一串串滑下来。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瞧了一眼跪在前头痛哭的楚南雪,虽说不喜欢别人在身旁哭哭啼啼,却也不免她觉得有些可怜,心里琢磨着也许真的有误会也说不准。
“老夫人!雪儿这么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推自己妹妹下水呢?!”
一阵珠钗相撞发出的清脆声由远及近,二夫人顶着一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哎呦我的天老爷!我的老夫人啊,雪儿定是自己也吓坏了,瞧瞧这小脸,都吓白了,哪里还能有心思找人帮忙啊!”
楚南雪听见这声音,额角狠狠一抽,暗暗攥起了拳头。
她暗暗想着:“母亲总是这样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毛毛躁躁的,何况在祖母面前怎么可以有如此奢靡的打扮!”
楚南雪悄悄抬头看向老夫人,果然在老夫人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悦。
“娘,您别说了,到底还是雪儿不好,怎么能因为被吓到就慌了神呢,都是雪儿的错,让四妹妹受苦了。”楚南雪急忙打断了二夫人,可怜兮兮地流着眼泪揽罪。
……
另一头,楚南舒替自己摸了摸脉象,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便叫来春分和夏至替自己简单地梳洗一下,准备去找老夫人演一出戏。
上一世,楚南舒替裴介煜干了不少有苦难言的肮脏事,受了伤也只敢自己悄悄处理,渐渐地也算会了些医术。
如今这点小风寒,只需用上几副羌活胜湿汤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稍作收拾了一下,楚南舒便带着二人前往老夫人的梧桐苑。
已经是深秋了,老夫人院子里一排排的梧桐树也开始有凋零之势。
“从前却是没有发现,祖母院子里的树影儿在傍晚时分竟显得如此凄凉。”楚南舒喃喃道。
春分耳朵灵,听到楚南舒的感叹也顺着提了几句:“小姐有所不知,这满院的梧桐是老夫人要求的,据说是嫁进咱们楚府的唯一条件,引得旁人当时好一顿猜测呢。老夫人现在也常常看着这些树出神。”
楚南舒看着那些血红的梧桐叶子洋洋洒洒地顺着风铺了满地,仿佛被带进了老夫人的伤心事一般,深深叹了口气。
……
还没等楚南舒走进门,就听到那位三姐姐哭得梨花带雨,张嘴闭嘴都是自己无辜。
楚南舒暗暗发笑,从前的自己竟觉得这哭声楚楚可怜,真是瞎了眼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丞相府四小姐是个痴傻的。
“祖母,南舒来给您请安了。”楚南舒顶着一张素净、甚至带了些病中特有的惨白的脸规规矩矩地进了大堂,一身简单大方的绣衫罗裙倒更显得她出水芙蓉,惹人心疼。
“快起来吧,不是说刚醒?怎的还大老远跑来问安,当心身子受不住。”老夫人仔细打量了楚南舒一番,许是太久没见过这般模样淡雅端庄的四孙女儿,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恍惚。
楚南舒感受到老夫人探究的眼光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上一世她的好三姐一直信誓旦旦地称浓妆艳抹更适合楚南舒。而楚南舒呢,也就真的整日顶着五颜六色的妆面围在楚南雪身边当小丑。
若不是她爱上了裴介煜以后就一门心思钻研兵事、企图助他称帝,没了心思研究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怕不是要一直这样花花绿绿的活着呢。
想到这,楚南舒愈发觉得就那样轻易放过楚南雪真的是一件天大的错误,于是转头看向了那个一直在抽泣的楚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