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晏宛宛凑在纪家的墙头上向内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这才顺着墙溜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白灰。
算来纪家的府邸并不大，尚且比不上晏宛宛自己家，但布置得却十分清新优雅，玄瓦白墙，素净简洁，院内的布局也是较为稀疏松散，像是随手而为，却又在细节处隐隐透露着匠心。
也正因如此，晏宛宛连几个院子都分不清，根本摸不到纪瑾那里，只好翻墙进来，一间一间地找了起来。
晏宛宛刚打算绕一圈院子，没想到竟然迎面撞上了另一个小姑娘并一个丫鬟，双方都被吓了一跳，各自退后几步，面面相觑。
小姑娘努力辨认她一番，这才有些了然地开口道：“安国公公子1
晏宛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男装，随后笑着应了一声，躬身向她见礼道：“纪姑娘，冒昧了。”
在这院子里小姐打扮的，不是纪瑾的妹妹，还能是谁呢？
纪琇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道：“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唐突姑娘了，我是来找纪瑾……兄的，有一件事要与他说明。”
纪琇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是因为什么事情找上了纪瑾，于是开口道：“公子一定是为了两家的婚事来的吧？我大哥这些时候为了这桩婚事吃了不少苦，可是……”
晏宛宛有些好奇地问道：“纪公子的意思是……”
纪琇见她好奇，便也不再隐瞒，“不瞒公子，我大哥与贵府二小姐的婚事恐怕是不能成的，我大哥这个人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变，为了解除这桩婚约，他绝食明志不说，甚至还要放弃马上开考的殿试……倒不是贵府的二小姐不好，恐怕是我们两家没有这个缘分……”
晏宛宛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纪琇见她并未露出愤懑的神色，心中对她好感更甚。
晏宛宛带了几分笑意，道：“那还请纪姑娘为我指一条路，我有要事与纪公子商量。”
纪琇也不阻拦，抬手便为她指明了路。
待到晏宛宛离开，纪琇身边的丫鬟嘟囔道：“这个安国公公子也太唐突了些，怎么能跑到后院来呢？幸亏是遇见了小姐，要是遇见了别人，一定将他打出去1
纪琇却不由盯着晏宛宛的背影发呆，丫鬟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轻咳几声道：“恐怕也是因为二小姐的事情吧，毕竟二小姐与安国公公子是姐弟，公子怎么会不为她着想呢？假如这件事放在我的身上，大哥和小哥也一定为我东奔西走。”
平日里十分活泼的小姐今日却格外文静，这不免让丫鬟有些疑惑，她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却见她仍旧痴痴地凝望着安国公公子留下的背影，耳尖微微发红，丫鬟便已经了然了。
原来是自家小姐春心萌动，对这位安国公公子颇有好感埃
丫鬟想到这里又有些担忧，人人都知道安国公公子是个纨绔，就算皮囊生得再好又如何？那样的人家是嫁不得的。
晏宛宛对于纪家小姐的心思全然不知，只是顺利地找到了纪瑾的院子，她正要推门而入，纪瑾身边的子衿已经推门出来，与她面面相觑。
晏宛宛这才想起来，纪瑾身边有个听力极好的子衿做他的“耳朵”，便露出一个笑容，道：“好久不见。”
虽说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其实也没有过去太久，但子衿还是顺着这位晏二小姐的话道：“是啊，二小姐这是……”
“我一个人偷偷来的。”
子衿闻言不免有些暗自佩服这位二小姐了，毕竟纪家家规严明，仆从们都十分尽心尽责，守卫称不上森严，但也没那么宽泛，可这位二小姐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轻而易举地便进了纪家。
晏宛宛不知道子衿心中的想法，只是接着问道：“你家公子在吗？”
子衿立刻解释道：“昨夜公子温书有些晚了，因此还未起身。”他指了指寂静无声的屋内，道：“二小姐进来坐吧，我去给您拿茶水点心。”
晏宛宛摇摇头，道：“我在屋外等着。”
她话音刚落，屋内已经传来了纪瑾的声音：“子衿，是父亲来了？”
也许是因为刚刚睡醒，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干涩，晏宛宛便知道他昨晚恐怕不是睡得有些晚了，而是熬了许久没睡。
子衿回应道：“是晏二小姐来看望公子了。”
晏宛宛还未开口，里面已经很快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纪瑾的声音：“请她进来。”
子衿与晏宛宛对视一眼，见她一手抚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见自己看她，还冲他露出一个笑容，顿觉这位未来的少夫人着实是个妙人。
晏宛宛进了屋内，见屋内摆了好几个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看得晏宛宛直发怵，而纪瑾则端坐在隔断前厅和卧室的梨花木青松屏风前，正襟危坐的样子让晏宛宛不由嗤笑一声。
这位神童不是难得的聪慧吗？读起书来十分用功就不说了，还这样好面子。
纪瑾一袭青兰长袍，虽然神情略显憔悴，但精气神却很足，见她神色怪异，立刻反问道：“二小姐笑什么？”
晏宛宛当然不会直接嘲笑他，便随口应付道：“没什么。”
纪瑾无视她的敷衍，对子衿道：“子衿，去守好门，若是有人来了便知会我。”
“是。”
子衿将门轻轻合上，纪瑾这才开口问道：“你不是今早就要走吗？怎么有空闲来我这这里？”他上下打量了晏宛宛一番，见她一袭男装，似乎是有些疑惑。
晏宛宛注视他许久，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纪公子，之前你和我说，倘若你有心悦的人，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要与她白头偕老、共度此生？”她见纪瑾点头，这才接着道：“那你现在有心悦的人了吗？”
纪瑾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有些不解其意，只是回答道：“自然是没有的。”
这样事情就好办许多了，晏宛宛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道：“你马上就要参加殿试，是各位京中贵人们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你大概是不感兴趣的吧？”
纪瑾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不等他说话，晏宛宛已经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两个凑合凑合过算了。”
纪瑾立刻反对道：“那自然不行！且不说你我二人并不合适，我心中的妻子绝非你这样的女子，更何况我之前早就与父母说了，绝不会答应与你的婚事——”
晏宛宛摊开手，一脸无辜，道：“我也是啊，我还差点被家法对待了呢。”
纪瑾闻言更加不解了，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了我……”晏宛宛见纪瑾紧紧瞪着自己，也不再吊他的胃口，道：“我又不是真的想嫁给你，我就是想和你约好了——我嫁给你三年，这三年期间我们只要装作夫妇满足了两家人对实现婚约的愿望即可，待到三年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纪瑾还是不大情愿的样子，道：“婚姻大事是能拿来‘假装’的吗？”
晏宛宛原本好不容易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此时因为他的婆婆妈妈又忍不住开始烦了起来，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嫌弃的挺快……这婚事明明对你好处最大，不仅不用担心那些人招你上门做女婿、陷入朝廷纷争，还可以满足你这个大孝子的孝心，这不好吗？”
纪瑾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晏宛宛，道：“二小姐这话说得确实不错，我倒是想问二小姐，二小姐为何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晏宛宛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满足我祖母的心愿，待到之后，我们大可以以感情不和的借口分开，我到时候自有我自己的去处。”
纪瑾听到她提及“祖母”二字，不由微微一愣，随后才注意到她脸上有好几道浅浅的红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晏宛宛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别过头道：“没什么。”
纪瑾见她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难得体贴地换了话题，道：“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让我再想想。”
晏宛宛不置可否，这才起身走向门外。
纪瑾见她要走，又出声道：“你站住1
晏宛宛回过头，神情有些疑惑不解，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纪瑾走到书桌边，自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晏宛宛，道：“你先涂了再走，不然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肿着一张脸吗？”
晏宛宛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来去很快的，谁能看到我的脸啊？”
纪瑾总算忍不住骂道：“朽木不可雕也！连自己的容止都不注意，如何立身处世？”
晏宛宛见他瞪着自己，气势比以往更足，只好接过那盒药膏随便涂抹起来，道：“好了好了，这下可以了吧？”说完她又有些奇怪，道：“你这里怎么还有现成的消肿的药膏？不该是让人现配吗？”
纪瑾不和她解释，只是道：“不用你管，你只要用就好了。”
晏宛宛撇撇嘴，将药膏的盖子合上还给他，道：“谢啦。那我回去了，你这次真没什么事了吧？”
“你回去吧。”
晏宛宛趁着他转过身去做了个鬼脸，这才潇洒地一走了之。
既然两家都有促成这段婚姻的意思，而晏宛宛的态度也有所软化，正式走礼只是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