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灵猿破阵
老六爷笑骂：“你个死老太婆，一身膘比老家山里的野猪都壮，脑瓜筋儿还不如个蛐蛐儿呢。
知道当着孩子，就不能给你爷们儿留点脸？你也说了，是你想吃肉！
要不是当初你才出了月子，身子虚又天生的嘴馋，我能打那狗的主意吗？
再说了，你怀着小六的时候，从他老王家门口过，他家那恶狗没头没脑撵了你两里多地，差点害你把娃儿给掉了。我能不记恨吗？”
“老东西，还有脸说呢，我挺着大肚子，跑了二里路都没被狗撵上，你咋就让王家二憨子给把腰砸折了呢？”
胖老太嘴里不饶人，看着自家老头儿却是满眼疼惜：
“唉，小小六啊，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你爷被打伤，不是不给他治，实在是家里太穷。
我生你爹的时候难产，那点积蓄全给医院了。我就是卖血，也凑不够钱给你爷看伤。
最后是他自己个儿说不治了，我不答应，他就要死要活。这不才成现在这样嘛。”
老六爷又是哈哈一笑：“算你这老婆子还有良心。知道给我捞回点老脸。
我残是残了，但也应了凤三的上半句批语——因祸得福。
我这三十来年，睁眼吃喝拉撒有你伺候着，闭上眼就睡到自然醒，可是享了清福了。
可说是苦了你，可也没见你瘦，反倒是眼看着你从当年那么‘大’，变成现在这么‘大’！”
“哈哈哈哈哈……”
老六爷连说带比划，表情甚是生动，万奇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爷，那‘临终见喜，苦水鸳鸯’又是啥意思？”胖子不忘问道。
老六爷打了个哈哈，没回答他，而是对万奇说道：
“小小六他娘怀他的时候，我又找凤三问过。
他另给了我一句话——得见灵猿破蛛阵，便是鸳鸯西归时。
他不肯说明白，我便不解其意。
现在看来，你这一身纹绣刺青，可不就像是蜘蛛摆阵嘛。
这‘撕破’蛛网的伤口……”
“是灵馗！”胖子估摸着是真没对自己爷爷的话琢磨过味。
“灵馗？”
老六爷点点头：“我没见过，但听说过，那是玄门中人以秘药从小喂养，用作守护陵墓的‘墓仙’啊。
通常是雌雄成双，不光对墓主忠诚之至，据说若是能够打动它们，不管用的是何种方式，它们都会替人打通‘玄门’，让人达成愿望或达到某个目的。”
“哎呀妈，爷，你这是说对了！我们之前就是先把那灵馗老爷们儿干躺下，气得那彪老娘们儿要跟我们拼命。跟着又把它爷们儿给救了，最后进了一棺材门里，就来到这儿，见到您和奶了……不对！”
胖子蓦地反应过来，瞪圆眼睛神情惶恐：
“啥叫西归啊？那不就是人死了吗？”
“临终见喜，苦水鸳鸯。”
万奇把杯子举在眼前，看着杯中逐渐消失的酒花：
“老爷子，到了这个份上，有些话挑明了，比藏着掖着强啊。”
老六爷点点头，蔼声对胖子说：
“孩子，打从你凤三爷爷中午走，我，和你奶，心里就不咋踏实。
你奶还跟我说‘老头子，我咋觉得，咱该走了呢？老头子，你说，咱要是走了，到了那头，搁哪儿安家落户啊？’
我跟你奶说，现在老家，王老五家的大儿子当了村长。当初他家老二把我打废了，赔钱是赔了点儿，可心不甘情不愿，心里还积着怨呢。
既然回老家不安生，那不如就在这红杉县石桥镇扎根扎死了！
小小六啊，你那老子就算再牲口，他也不敢动我们老两口的棺材本儿。
嘿嘿，主要是你奶把我们的棺材本儿交给你老娘保管。我那儿媳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要不，当初咋逼得我同意你跟她娘家姓呢？”
胖子狠劲搓了把脸：
“爷，我知道我笨，你……你就别绕腾我了！”
“傻孩子，人啊，来这世上走一遭，吃多少粮食拉几次粑粑，都是有定数的。
我和你奶应该就要走了，临了能见到你，居然还能看到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这对我们老两口来说，算不算喜事？
至于苦水鸳鸯……呵呵，我和老婆子从小光着腚一起长大，六岁那年，她为了抢一只蝈蝈，嘎嘣一下，把我右手撅折了。
八岁的时候，我夜里去偷她家的冻梨，被发现后她撵着我上了墙头，没等我翻出去，一棒子把我腿儿打折了。
十一岁的时候……”
老六爷差不离把这一辈子的苦水都吐出来了，最后做了总结：
“前半辈子我腿脚都是让她给留了‘纪念’，我苦吧？
后半辈儿，你爷我就一直是现在这德性，是她伺候我拉屎撒尿，她除了嘴上说道几句，也没扔下我跑了不是？
当然了，也是这‘野猪婆子’忒能吃能喝，嘴馋还脾气不好。没谁敢要她不是……”
胖老太怒道：“冯六子！你他娘的当着孩子的面，那破嘴就不能把着点门！”
万奇站起身，拿过酒瓶，双手替老六爷和老伴斟满。
随即举杯道：
“老爷子，是否大智慧，我年轻，不敢评判。但我知道，您是真疼人。该说的、该劝的，一样没落下，但却尽力照顾其他人的感受。
老太太您是刀子嘴豆腐心肠，单是您对老爷子的这份不离不弃白首相依，就不知让现在多少人都自惭不如。
我敬您二老！”
“应该是我敬你才对。”
老六爷颤颤巍巍端起杯，却是正色道：
“灵猿破阵，我们老两口就该归西。之前我‘吐苦水’，实际是说给老婆子听的。
虽说她这辈子没少揍老子，可娶她做婆娘，是我的福分。
要说苦水鸳鸯，呵，那是指，我和老婆子生了个不成器的逆子。
他出生的时候，差点就把老婆子送上西天，后来更是无恶不作，就没有一天让我们两口子安生过。
生了这么个玩意儿，我们才真是苦不堪言，才是真正的苦水鸳鸯。
还有，凤三还说过：‘有朝一日，你们两口子见到灵猿破阵便是一定要走了。那身披阵图之人，可以说是你们的催命符，但对于你们的子孙，却是贵人！你应该敬他三杯酒，这样一来，那人修妖道，就可保你香火不断，六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