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叫花子
一个人,缩在靠门边一侧角落里,低着头,正在啃半块玉米面饼子。
他约莫五六十岁,衣服破烂肮脏,头脸也不知道多久没洗,目光呆滞,像是个智力有缺陷的老叫花子。
小郑也看到了他,但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要票,转身就要往外走。
万奇喊住他。
没等开口,他就小声对万奇说:“逃票蹭车的大致两种人,一是小偷蟊贼,再就是真买不起票的。你也看到了,就是个要饭的,犯不着难为他。”
才刚说完,万奇就朝角落里努努嘴。
那老叫花子,还在低着眼皮啃饼子,另一只手却把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火车票递了过来。
小郑诧异地接过票看了看,还真是这趟车的。
万奇蹲到叫花子面前,低声问:
“这么久不见,还认得我吗?”
老叫花子抬眼看看他,摇摇头,继续吃饼。
“也对,这时候,我好像还没出生。”
万奇喃喃说着,转眼扫向别处。
同样的卧铺改客座,同样满屋子乌烟瘴气。
万奇却似乎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大概觉得耽搁太久,郑大龙探头进来,催万奇快点。
但催促完后,却拉着丁红梅跟了进来。
“你挨打了?”
他问话的对象是角落的老叫花子,跟着目光如炬,逐个看向车厢里其余人,厉声问:
“你们谁干的?!”
“有人打他?”小郑愕然。
“你没看见他脸上的手印和手背的新伤啊?”
万奇闷哼道。
这也难怪,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手牵手,小郑想不分神都难。
万奇留意老叫花子,也不是具有多细致的观察力,而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老叫花子。
但郑大龙是真在铁道上干了半辈子一线工作的干警,只一眼就看到了别人很难留意的细节。
车厢里的人都不回应郑大龙。
这一来,他也有些无奈。
这个时代他经历过,特殊环境,有些状况根本没法处理。
叫花子浑身肮脏,人见人嫌,被人给打了,打人的不承认,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带去警务室盘问?
他只能是让小郑,把叫花子带到餐车去,既能不挨冻,也不会被人嫌弃打骂。
小郑喊了叫花子一声,老叫花子没反应,伸手去拉,对方居然猛一挥手,“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了!
这下小郑也火了,说别管他了。
郑大龙皱眉,看样子想训斥他的不负责。
万奇却是心道:虽然这会儿老头儿还不认识我,但我没想错,他只要犯起病来,一准儿有事发生。而且,多半还不是小事。
实际,这会儿万奇已经发现了一个反常现象。
郑大龙问是谁打人,没人吭声算是正常。
毕竟打人的不会承认,其他人怕祸从口出受到打击报复。
可老叫花子狗咬吕洞宾,打开小郑的手,而且还打那么重,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起哄的?
这就不正常了。
也正因为,到了这会儿,也没人说话,一个打呼噜的声音,就特别突出。
万奇走到一张下铺前。
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儿朝床里头指了指,咧咧嘴:
“他喝多了。”
所指的人面朝里,酒气熏人,呼噜声时高时低。
万奇打量那人两眼,冲‘眼镜’微微一笑,又走到靠窗的位置。
面朝着的那张铺位,上下铺的人大概都以为他和小郑是同事,都冲他点头陪笑。
然而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脱离药物的时间太久,万奇的思绪竟再次加快了扩散。脑子里瞬间冒出一大堆的疑问,但这些疑问,居然也在霎时间就有了答案!
“病情加重”,令万奇变得十分暴躁,陡然间,他毫无征兆地双手同时伸出,分别抓住上铺两人各自一只脚腕。
同时,单脚猛地一蹬下铺边沿。
被抓住的两人没任何防备,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万奇从上铺双双拽了下来。
其中一个后脑瓜子“哐”一声撞到床沿,跟着又“咚”一声闷响砸在地板上,当场晕死过去。
另一个反应倒还行,虽然脑瓜子也被床板撞了一下,但落地时反手撑住了地面。
万奇却没有停止疯狂,不顾小郑、郑大龙和丁红梅的喝叱,一脚就踹在了那人后股沟上。
“啊……”
惨叫声中,那人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万奇转向之前的‘眼镜’,又冲他露出了微笑。
‘眼镜’嘴角猛一抽搐,下一秒钟,居然双手抱头,蹲到了床边:
“我交代!我交代……”
这时别说郑大龙了,小郑和丁红梅也看出苗头了。
几个人同时动手,把眼镜和另外两个家伙控制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某个像知识分子的大叔大声道:
“我要举报!这三个家伙是土匪、强盗!他们不光抢劫,还想糟蹋妇女!”
类似的呼应声接二连三响起,居然一个比一个激动。
刚才屁都不放一个的乘客,这会儿个个像是正义的化身。
万奇踩着下铺,拉开里侧的两件大衣棉袄。
靠墙居然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妇女。
丁红梅替她检查,说她是后脑勺受重击晕了,没生命危险。
小郑一脸惭愧,但也好奇,问万奇是怎么看出问题的。
万奇也不啰嗦,说刚才不光看到老叫花子被打伤,还看到他衣服上有个鞋印。
和靠近门的‘眼镜’鞋底纹路一样。
所以万奇判断,打人的是‘眼镜’。
那个醉酒的家伙,乍看像个酒蒙子,但却穿了一条毛呢西裤,铺位下,地板上,还有一双皮靴。但他上半身,却盖着一件陈旧邋遢的老棉袄。
也就在那个时候,万奇还留意到,靠窗那张上铺里头,有一件毛呢大衣。
那大衣的款式质地价格,和铺位上那两人的穿戴不搭调,却貌似和‘酒蒙子’的穿着风格相同。
“你的观察力很强。”
郑大龙赞许点头,“但单凭这些细节,你就断然出手,会不会武断了?要知道刚才你那一下子手底下可够黑的,这俩家伙真要窝了脖子,可是会出人命的。”
“我不觉得武断。”
万奇指指被制住的三人,“仔细看,你就会发现,这三人有着相同的穿戴习惯。
这,才是我确定他们身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