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干巴
“……”
走出公园后，是一条长长的直道。
公园位置偏僻，周围栽着的树木花草全是天生天养，随心长，这里一捧那里一簇。道路两边的树枝繁密，金色的阳光透过间隙洒进来，斑驳一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一句话。
闻清羽看着程昱辛身上擦过的影子，微微出了神。
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像从前了，闻清羽竟感受到些怀念和熟悉来。
——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回家的路上，上学放学的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程昱辛平时走路像是带着风似的走得快，但是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总是放慢脚步，和他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方便听他说各种话。
……
闻清羽甩甩头，想把脑子里这堆莫名其妙的情绪甩掉。
怀念什么熟悉什么，他还想要那天下午的事情重演吗？
他不会再在同一颗石头上绊倒第二次！
他赌气似的停住脚步，想要和前面程昱辛的距离拉的再大些。
程昱辛似有所感，脚步逐渐放缓，停祝
他转过身子，闻清羽站在树下，身上披着一层碎影，眼睛亮亮的，表情像快要哭了一样。
很委屈。
程昱辛突然想到从前闻清羽很喜欢到他家来摸摸抱抱他的狗，一人一狗看着他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俩特别像。
虽然这几年闻清羽没有去他家了，但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他家的狗狗没人陪他玩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程昱辛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去三附旁边的饺子店看看？”
“……”闻清羽心动了一瞬，接着迅速冷静下来，“我只是答应你今天来对付章肃的，没有答应你和你一起去三附旁边。”
“既然时间不早，那我赶紧回家才是，”闻清羽这么说着，但是语气明显越来越僵硬，“闻珊还在家里等我。”
“是吗。”
程昱辛继续说：“我前几天回三附看了看，饺子店的阿姨出了鲜虾口味的饺子。”
“你初中那段时间总说要是那里能出鲜虾口味的就好了……”
“停1
闻清羽打断他，“不要说初中那会儿。”
程昱辛闭上嘴，一双深沉的眼睛看着他。
他没说话，但是闻清羽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想要说什么。
他抿了抿唇，微微偏过头，不再看程昱辛。
“走完这条长路就是公交车站，坐318可以直接到三附门口。”
程昱辛说着转过身子，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步一步走向前，在闻清羽的眼里逐渐远去。
“……”
闻清羽垂下眼，握住拳头，低声骂了句脏话。
“我凭什么总是被你控制啊？1
程昱辛到达车站的时候车正好要来了，公交车在后面慢悠悠驶来，他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318的班次在下午很少，30分钟才来一班。
他对闻清羽会不会来车站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他刚刚说起初中的时候，闻清羽的反应很激烈，他愣了好一会儿。
但是既然他想要知道为什么当时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得要激一激他。
如果闻清羽没来，他晚半个小时过去，如果闻清羽来了，他就可以在今天让关系尽量缓和一些。
或者，直接在今天把所有事情敞开来，大家亮堂堂说话。
程昱辛想着这些，心中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面上看上去毫无动静，但是他握紧的拳头和深深印在手掌的指痕完全暴露了他的心中所想。
车慢悠悠的驶来，从远到近传来车上的语音播报：“公园站，请下车的乘客准备。下一站是……”
没人来。
车子驶到车站，司机打开前后门，发出“滴滴”两声。
整个车站就只有程昱辛一个人站着，司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看他似乎没有要上车的意思，手指按在控制车门的按键上，正准备要按下关门——
一道男声响起：“等等1
穿着黑衣的男生跑来，脸上还有跑步过来的薄汗。
他一手揣兜拿出车卡，一手朝着司机挥着：“等等1
闻清羽跑到车门前，站定喘了几口气。
他面上薄红，只给程昱辛一个背影。
“车来了你不上吗，傻愣着干什么？”
程昱辛轻轻勾起嘴角，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重新组织了一遍，浓缩成简洁的一个字。
“上。”
公交车摇摇晃晃，闻清羽坐在最后，程昱辛坐在他前面。
闻清羽托着下巴，心里还是闷闷的。
有气。
三附是他之前读的初中，因为之后和程昱辛关系不好不大想回到那个环境里，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去看过了。
包括旁边那家饺子店。
闻清羽生于南方长于南方，对于饺子包子什么的不太来电，很少吃这些。
但是三附那家饺子店的滋味可堪称一绝，连他这样不爱吃的人都能因为那里的味道而连着吃了一个月。
只是那边的味道还是少了些，也就只有四个口味，白菜猪肉，韭菜鸡蛋，三鲜和芹菜猪肉。
他虽然连着吃了一个月，但还是希望能有更多口味的。
于是他就在放学的路上，和程昱辛不断说着希望那家店可以多些口味选择，比如什么鲜虾、芥菜之类。
他一直叫唤着每天说一遍做做法，期待哪天那家饺子店真有了他说的口味。
只是那天太久了，两年后他才重新回到那里。
估计鲜虾饺子早已经上了很久了，大概也还上了更多的其他口味吧。
闻清羽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树木绿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他真觉得程昱辛已经牢牢地把他掌握住了。
刚才程昱辛撂下那句话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内心的两个选择。
一是赶紧跑，在路边拦辆的士坐上就回家，把程昱辛狠狠撂在身后，从此之后和他再没有什么关系。今天只不过是为了秦叒的安全他才破例答应下来的，完成这件事之后他没必要还和程昱辛站在同一战线上。
他们是敌人。角逐年级第一的那种。
二是去坐车，去看看三附现在的样子，和饺子店现在的味道。
这属于他内心被强行压制的遗憾。
今天既然已经例外，不如就例外到底，不过是吃顿饭，回去看看。
他们除了是敌人，还是曾经一起生活十几年的邻居……和朋友。
还有他单方面的，一些其他关系。
他站在原地很久，内心两股力量僵持不下，脑中闪过很多事情，最后定格在程昱辛那句“你初中那段时间总说要是那里能出鲜虾口味的就好了”。
他竟然没有忘记他曾经说过的话。
闻清羽咬牙切齿想到。
都这样了这还能怎么选？
自然是要赶紧赶过去等车了！
这里这么偏僻，估计公交车班次也不多，再不过去估计要浪费十几二十分钟了！
“……”
闻清羽动了动手指，视线重新回到车内……程昱辛的侧脸上。
他磨了磨牙，表情不太好。
看了好一会儿他的侧脸，闻清羽才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哼”。
“喂。”
他说。
闻清羽托着脸，视线偏向窗外的景色。
“这算是例外，仅此一次。”他干干巴巴道，“以后别想拿三附和饺子店来找我。”
程昱辛看着窗边倒映出的闻清羽的脸，眼中弥漫上笑意。
他道：“好。”
“就这一次。”
闻清羽轻咳两声，脸上浮起薄红，“别和别人说今天这事。包括闻珊。”
“好。”
“喂，店里除了上了鲜虾新口味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程昱辛想了想说：“似乎还有炸饺子了。”
“似乎？”
“我坐车看手机会晕。”程昱辛说。
闻清羽看着他自坐上车后的脸确实比之前白了不少，记起来他们俩之前出去玩的时候都是坐地铁较多些，坐大巴公交一类的确实他会不舒服。
得要备着晕车药才行。
他出来得急，身上除了手机和车卡其他什么也没有。
程昱辛又接着说：“我手机上有拍他们的菜单。”
“我发给……”他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和闻清羽的联系方式已经没有了。
闻清羽把他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删掉了。
他改口道：“或者你拿我手机看？”
闻清羽默了一会儿，又哼了一声。
“算了，不用了。”
他又小声道：“既然今天都例外了……例外到底吧。”
“我……我加你微信，你发给我。”
“好。”程昱辛把微信二维码给他扫。
他看着两人终于重新加上好友的界面愣了一会儿。
但是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调出相册把菜单发给闻清羽。
闻清羽道：“收到了。”
“嗯。”
闻清羽看着程昱辛的脸又白了几分，他垂眸看了一眼界面上的系统提示，抿着嘴。
过了一会儿，他才对程昱辛道：“离三附还有七八个站，你实在难受的话眯一下吧。”
“晕车……可不好受。”
“嗯。”
程昱辛道：“好。”
“嗯……”
闻清羽再一次干干巴巴地开口，“……下、下次出来坐车记得带上药。”
程昱辛一愣。
他眼眸微弯，“好。”